第8版:经典作家

俞平伯致李治华书信六通

□邱俊平

俞平伯致李治华的信

俞平伯致李治华的信1956年8月8日

俞平伯致李治华的信19xx年3月6日

俞平伯致李治华的信 19xx年3月10日

俞平伯致李治华的信1957年3月7日

中国现代文学馆藏有俞平伯写给李治华的六封书信,内容都与《石头记》(《红楼梦》)有关,大多是有关学术问题的探讨,均为弥足珍贵的手书真迹,或毛笔或钢笔书写,无论是写于稿纸或信纸亦或是白纸之上,都是从右向左竖行书写,字迹清晰,保存完好。这要感谢李治华先生,2002年,他将自己大半辈子珍藏的全套《红楼梦》手写译稿、以及他父母及诸亲友数十年前写给他的全部信函等珍贵文物,毫无保留地捐赠给了中国现代文学馆。

俞平伯,名铭衡,字平伯,原籍浙江德清,1900年出生于苏州,是我国著名的散文家、红学家,中国白话诗创作的先驱者之一。与胡适并称“新红学派”的创始人。曾参加中国民主革命同盟、新潮社、文学研究会、语丝社,与朱自清等人创办《诗》月刊。他生于书香世家,为清代学术泰斗俞樾(曲园)之长曾孙,父亲俞陛云是光绪戊戌科探花,近代知名学者、诗人。他家学渊源,博闻强识,不但在诗词方面造诣很深,在“红学”研究方面亦见解独到,建树颇丰。

俞平伯的一生与《红楼梦》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是在时代大潮流的影响下开始《红楼梦》研究的。最初,他对《红楼梦》并没有什么兴趣,也不觉得十分好,他在《〈红楼梦辨〉引论》中说,直到从北大毕业“方才有些微的赏鉴力”。1920年,他同傅斯年赴英途中,在轮船上,“方始剧谈《红楼梦》,熟读《红楼梦》”,但仍没有激发他研究的兴味。真正研究《红楼梦》,还是在欧游归来的次年,即1921年。胡适发表了他的《红楼梦考证》,好友顾颉刚也正致力于《红楼梦》研究,受此风气的感染,他才开始孜孜不倦地研读“红楼”。他的红学研究之路可谓筚路蓝缕,历经沧桑。他辛勤考索、细心体味、认真分析,把我国“红学”研究推上了新的历史阶段,开创了新学派。

李治华,1930年代留学法国,旅居里昂七十年,是一位文学翻译家。他的名字也与《红楼梦》紧紧联系在一起,他耗时二十七载,在法籍妻子雅歌和恩师铎尔孟的帮助下,倾力将120回《红楼梦》译成法文,成为向法国人民介绍《红楼梦》的第一人。翻译像《红楼梦》这样一本辞藻考究、充满暗喻并经常出现古诗词的鸿篇巨著,辛苦程度非比寻常。此外,他还翻译过元杂剧、鲁迅的《故事新编》、巴金的《家》、老舍的《四世同堂》《正红旗下》、艾青的诗集等作品。他和妻子凭着“爱”与“恒”的信念,不图经济上的回报,将一部部中国文学名著翻译成法文。2006年法国政府文化部授予他法兰西文学与艺术勋章,作为对他半个多世纪以来在促进中法文化交流上所做出的杰出贡献的肯定与褒奖。2014年3月,习近平主席访问法国期间,特意看望了这位对译介传播中国文学情有独钟的李治华先生。

俞平伯、李治华两位红学大师是在1950年代初开始鱼雁往来的。一位在中国,一位在法国,他们探讨、切蹉红学问题主要靠书信往复。俞平伯写信有一特点,不写年代,有时竟连日月也不写。(中国现代文学馆收藏的六封书信均有书写日期,但多无年代。)笔者根据书信内容,对书写的年代作了考证,并就书信内容进行简要分析,希望能够从中了解两位红学大师在“红学”领域所付出的努力及孜孜以求的探究精神。

信函一(8月8日)

原文:

治华先生:

前者甘祠森先生来信说您研究石头记,并将翻成法文,甚为欣佩。他兼嘱我为您帮忙,谊不可却。但我对此书虽多年爱好,却说不上研究来,前年遭到许多批评,因此更不敢自信。

大示诵悉,奖借之辞,殊不敢当。附来问题亦已细阅,兹就所知奉答。以未能多翻书籍,不能详细周备,有些只好缺疑。乞谅之是幸。浩然先生在中国数十年,夙所敬仰,晤时祈代为致意。

关于翻译工作,我却有一点意见,即用什么做底本的问题。据来书言似乎用的是作家出版社本(1954年本比1953年好一点,但好得不多),这恐不很妥当。因它系根据程乙本,而程乙本在这“红楼”版本群里,是妄改最多的本子。您手头既有商务石头记本(大约是程甲本)、影印脂砚斋本,大可根据这两本来翻,尤其是脂庚本最好。为什么用这程乙本呢。我新校八十回红楼梦,大体即根据这脂庚本。我的校本已付出版社排印,约明年可以出版。有一序文发表在新建设杂志本年五月号上,祈赐正阅。匆复,候著祺

俞平伯

八月八日

北京朝内,老君堂79号

从写来的问题中看出有许多错字,毛病就出在这版本上,可以为证。

简析:

根据信中内容,推测此信为1956年所写,这是俞平伯写给李治华的六封书信中最早的一封。信中说“他兼嘱我为您帮忙,谊不可却。……前年遭到许多批评,因此更不敢自信。”信中所说的“前年”即1954年。对俞平伯而言,1954年是个不同寻常的年份,他因《红楼梦研究》遭受批判,成为“反动资产阶级唯心学者”。

尽管后来学术界对1954年的批判作了探讨,并重新评价俞平伯在新红学研究中应有的地位和作用。可是,对于关系到自己一生的重大事件,多少年来,因创伤太深,俞平伯一直避免去触碰那段往事。这应是他“更不敢自信”的主要原因。

关于《红楼梦研究》,俞平伯在《〈红楼梦研究〉自序》中有如下说明:“一九二一年四月到七月之间,我和顾颉刚先生通信讨论《红楼梦》……于次年二月至七月间陆续把这些材料整理写了出来 ,共三卷十七篇,名曰《红楼梦辨》,于一九二三年四月由上海亚东图书馆出版”。“经过了二十七个年头,这书并未再版……现在好了……近来又借得脂砚斋庚辰评本石头记。棠棣主人也同意我把这书修正后重新付刊。……原名《红楼梦辨》……现改名《红楼梦研究》……”解放初,俞平伯把久已绝版的《红楼梦辨》略加修改,重新编订,改名《红楼梦研究》,于1952年由上海棠棣出版社出版。

“前者甘祠森先生来信说您研究石头记,并将翻成法文……他兼嘱我为您帮忙,谊不可却。”俞平伯是应甘祠森(原名永柏,四川万县人。)先生嘱托,为李治华提供《红楼梦》方面的帮助。因此就有了“附来问题亦已细阅,兹就所知奉答”的字句。“关于翻译工作,我却有一点意见,即用什么做底本的问题。”俞平伯就《红楼梦》翻译依据哪个版本,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笔者统计了一下,俞平伯共列出了“作家出版社本两个版本(1953年版和1954年版)、程乙本、商务石头记本(程甲本)、影印脂砚斋本和脂庚本”共六个版本,并就每个版本作了比较。可以看出俞平伯研究“红学”的广博精深之处。

当时俞平伯所见的脂批本有五种,即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甲辰本和戚序本。程甲本是乾隆五十六年高鹗与程伟元将《红楼梦》前80回和后40回合成一故事,用活字印刷术排印出来,称为程甲本。程乙本是在程甲本印刷完的大约70天后印刷出来的,故称程乙本。 程乙本与程甲本的版式插图等完全一样,但文字上有两万多字的差异,且多出一篇由程伟元和高鹗联合署名的“引言”。

“浩然先生在中国数十年”,这位“浩然”先生即李治华的恩师,安德烈·铎尔孟 (André d'Hormon),字浩然 ,法国汉学家,中法大学创办人之一。他在中国生活了48年,回到法国后,又参与到《红楼梦》法译本的翻译、校译工作中。正是在他的坚持下,法文版《红楼梦》成为一部包括诗词歌赋的全译本。

信函二(8月21日)

原文:

治华先生:

五日来示诵悉。您所提出的问题 ,草草奉答,有些亦未详,为歉。承询问,新校80回石头记,已在阅校样中,据出版方面说,将于57年年底出书。但不知如期否,想亦不致太差也。此书出版后,能否不负属望,良不敢必,尚祈赐教。

至于旧杂志文章两篇,此间亦甚难觅。我又住在城内,不能到北大细检。至于方豪(来书云方浩,殆误)的文章,我亦未得见。他曾有《红楼梦新考》,据云收入《中外文化交通史论丛》,亦未见。容暇时再找找看。匆复,候著安

俞平伯

八、廿一

简析:

从“新校80回石头记,已在阅校样中,据出版方面说,将于57年年底出书”得知,此信应为1957年年底前所写。俞平伯是1952年12月担任《红楼梦》80回本的整理、校勘工作的。1956年5月,《红楼梦》80回本的校订、整理工作臻于完成。信中说“已在阅校样中”。实际上,《红楼梦八十回校本》并非如信中所说“57年年底出书”,而是1958年2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

此信是钢笔竖行书写在A4大小的白纸上,并附有五页答疑纸。问题用圆珠笔书写,回答问题用深蓝色钢笔书写。李治华问的是在《红楼梦》41回至50回所遇到的疑难问题。他在答疑纸中分别写有版本、页码及书中原句,然后在疑难处以横线划出,并提出问题。每条问题之间都留有三行左右的间距。俞平伯在每条问题后逐一解答。“Z”代表《脂砚斋重评石头记》,“H”代表作家出版社1953年第一版《红楼梦》,现摘录几条,一窥两位红学大师是如何字斟句酌地研究《红楼梦》的。

Z.941 茄鲞,“鲞”字在此处的意思是什么?

H.436 ||

把茄子做得味道很鲜,又比较咸,可以保存,有似乎“鲞鱼”,故称茄鲞。

Z.942 糟油

H.436 ||

酱油之类有糟者,现今尚通用。

Z.980 排笔四支

H.455 ||||

排笔是好几支笔连在一起的笔

Z.1090 又不知是来作耳报神的

H.509 这||||||||||

耳报神是一种迷信,躲在人耳内,随时会报告消息。大都这样了解。

出典未详,俗语至今有此说法。

Z.1101 只得命人赶到関厢里

H.515 ||||趕||||

关厢靠城外的地段的一种类似现在公安派在机关,这一带地段今亦称关厢,此地用第二义。

Z.1144 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

H.534 ||||||||||||||||

“莲青”是什么颜色

莲青即青莲,近乎紫,亦称青莲紫。

“斗纹”是否这秐料子的花纹?何秐花纹?

一种图案花纹,实形未详

“番羓丝”是什么东西?

洋线番羓丝是一个名词,其物未详

有些问题不好用语言表达清楚,如李治华问“耳房”“鹿顶”等问题 ,俞平伯就画一幅房屋结构图,将所提问题标注其中,一目了然。看似平常的一问一答,亦能看出两位红学大师潜心学术,不畏艰辛的治学理念以及他们“读红”、“研红”、“译红”严谨的治学态度。

信的开头写到“你所提出的问题,草草奉答”,所说的就是这五页密密麻麻的答疑纸中的问题。笔者发现像这样的答疑纸在李治华捐赠的藏品中还有一些。格式与上述答疑纸相同,问题出自《红楼梦》其他章节,书写工具也不同。

信函三(1957年3月7日)

原文:

治华先生:

承远道惠寄S·sk画册,无任感荷。新校本石头记顷已在印刷中,据云一九五七年可以出版,知注坿闻甘先生日前曾匆匆相值并问候,足下匆上致敬礼

俞平伯启

一九五七年三月七日 北京

简析:

这封信是用毛笔竖行书写在一张带木刻水印“玄鲸柱 重光协洽 清秘”的旧笺上,极为别致,当是俞家旧藏的讲究笺纸。在信的落款处“俞平伯启”下方钤有“俞平伯”朱白合璧的“俞平伯”三字印。俞平伯一改写信不写年代的习惯,在信的结尾处工工整整写有“一九五七年三月七日 北京”字样。看着此信,有如欣赏一幅书法作品。苍劲娟秀的书写笔迹、考究的笺纸、阴阳合璧的印章,可以看出俞平伯当时的心境极佳,因“新校本石头记顷已在印刷中,据云一九五七年可以出版”,所以才有如此的闲情逸致向远在万里之外的老朋友报喜、致谢。信中所提的“甘先生”即甘祠森先生,从信函一(8月8日)得知,俞平伯正是受朋友甘祠森嘱托,为李治华提供一些《红楼梦》方面的帮助的。

信函四(3月10日)

原文:

治华先生:

手书欣诵。承赐雷诺阿画帧巨册,远道隆情,感谢之至。所提问题,已就所知条对,其所不知者只可从缺。诗句亦有知有不知,以无暇遍查,为歉。拙校石头记80回已出版了,计有四册,想不久可尘,等览。缺点正多,尚祈多赐教正。57年之本,他们是以刻本为主,意义自不大一样,您预备写文,甚好。在何处发表,乞告知,以便拜读。

您的法译巨著,何时可以出书?

匆未多书,即候著祺。

俞平伯

三月十日 北京

简析:

根据信中内容判断,此信应为1958年3月10日所书。信中说“拙校石头记80回已出版了,计有四册”,《红楼梦80回校本》是1958年2月出版的。“想不久可尘,等览”,写这封信时,李治华尚未看到此书。书写日期为“三月十日”,所以笔者推测书写年代为1958年。这封信非常简短,是用毛笔竖行书写于红格稿纸上。俞平伯一向惜墨如金,行文以精练简洁而闻名于世。用“言简意赅”四字概括信的内容非常恰当。仅寥寥数语,就把几件事都交待清楚了。首先感谢李治华赐赠雷诺阿画册。其次把李治华所问问题的解答情况交代清楚。“所提问题,已就所知条对,其所不知者只可从缺。”从信中内容看,此信应附“所提问题”,但不知何故,并不在此信中。然后非常谦虚地告诉李治华“拙校石头记80回已出版了”,并希望李治华看后,能够指正。最后说明1957年的版本,因是以刻本为主,与自己的版本不同。待李治华对该版本写文后,告知自己。俞平伯在信的结尾处写道“您的法译巨著,何时可以出书?”表达了他想早日见到这本鸿篇巨著的心情。

信函五(5月4日)

原文:

治华先生:

手书诵悉。新本石头记知尚未得阅正,恐不足以餍属望也。承询不自弃文,我亦从未检过,未知朱子集中有此文否。前偶在故宫周刊见到此文,却未书明何人所撰,出于何书。姑另纸抄写备览。看文中所说,是指此作无疑,与石头宗旨亦有关合处。近因整风忙甚,日日开会,业务亦只可暂阁矣。匆复 候安

俞平伯 顿首

五、四

京昆剧出国,在巴黎演出,未知曾往观否?向颇受彼都人士欢迎也。又及。

简析:

此信是用毛笔竖行书写于“30×17”的红格稿纸上,从信的内容推断,此信应为1958年5月4日所写。信中说“新本石头记知尚未得阅正”,“新本石头记”即《红楼梦八十回校本》。由此推断,这封信是1958年2月后所写。“近因整风忙甚,日日开会”,1957年4月27日中共中央作出《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1958年8月底,整风运动结束。从上述信息推断,此信应为1958年5月4日所写。

1957年4月27日,中共中央正式发布了《关于整风运动的指示》。进行“反官僚主义、反宗派主义和反主观主义”的整风运动。 1957年的开门整风,是以毛泽东为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在新的形式下,为加强党的建设,从而更好地领导全国人民进行社会主义建设而进行的一次具有开创意义的尝试。所以俞平伯因“整风忙甚,日日开会,业务亦只可暂阁矣”。

“承询不自弃文,我亦从未检过”,在《红楼梦》第五十六回中有一段宝钗与探春的谈话“你们都念过书,识字的,竟没看见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文’不成?”清刻本《朱子文集大全类编》中有一篇《不自弃文》,但经众多学者考证,从南宋至清初,所有朱熹的文集,别集中都未收入《不自弃文》。“前偶在故宫周刊见到此文,却未书明何人所撰,出于何书。”俞平伯曾在《故宫周刊》第73期见到《不自弃文》一文,“姑另纸抄写备览”,俞平伯抄写了部分内容以备查阅。从内容上看与《不自弃文》相符, “看文中所说,是指此作无疑,与石头宗旨亦有关合处。”

信函六(3月6日)

原文:

治华先生:

上月22日手书诵悉。长生殿法文说明亦收到,谢谢。至法文译本尚未到,想不久可收到矣。

拙校石头记恐不足以餍您的属望。以原来规划比较庞大,并不是这样的。应附校勘记全部,而每回均有校斟说明。后来校斟记因篇幅太多,若作重点校斟则病其繁,若作为全面校斟又嫌不够(因尚不是每一个字每一个字都有),所中恐惹非议,遂简化为校记。您的意思很好,我亦已告知所中。如有什么意见最好向所中直接反映,比较我说为有力。至于校斟说明本未写完,且亦因考虑外界批评,遂未附录。所以这个本子实令人不易满意。奈何?昆剧演出,知在法颇受欢迎,得您多为宣传,自更生色。我近来很忙,原定大跃迎计划亦颇不易。匆候 近安

俞平伯

3月6日

法文译本巨著何时观成?

简析:

根据信中内容推断,此信为1959年所写。信中说“拙校石头记恐不足以饜您的属望”,这里所说的“石头记”即《红楼梦八十回校本》,“以原来规划比较庞大,并不是这样的,应附校勘记全部”,从中看出,写此信时,李治华已收到《红楼梦八十回校本》,并已看过此书。“你的意思很好,我亦已告知所中”,“如有什么意见最好向所中直接反映”,看出李治华不但看过此书而且已提出自己的意见。这里所说的“所”即中国科学院文学研究所。1952年俞平伯调入北京大学文学研究所并担任《红楼梦》80回本的整理、校勘工作。1953年北京大学文学研究所划归中国科学院。而且从信函四(3月10日)“拙校石头记80回已出版了,计有四册,想不久可尘,等览。”由此得知,1958年3月10日李治华尚未收到“新校本”。

信函五(5月4日)“京昆剧出国,在巴黎演出。未知曾往观否?”“曾往观否”说明1958年昆剧团已完成在巴黎的演出。信函六(3月6日)“昆剧演出,知在法颇受欢迎,得您多为宣传”,说明此信是在昆剧团法国演出后所写,而且此次出演,得到了李治华先生的大力宣传。从以上两点推断,此信应为1959年所写。

这封信主要对新出版的《红楼梦八十回校本》做了说明。“原来规划比较庞大”,“应附校勘记全部,而每回均有校斟说明。” “后来校斟记因篇幅太多,若作重点校斟则病其繁,若作为全面校斟又嫌不够”,而最终“简化为校记”,这就是俞平伯觉得“这个本子实令人不易满意”的原因。

信中提到“长生殿法文说明”和“法文译本”应是俞平伯请李治华帮忙翻译的。《长生殿》,昆曲经典剧目,后亦为京剧传统剧目。是描写李隆基和杨玉环爱情悲剧的古典传奇戏曲名剧,与《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一起被誉为“四大名剧”。从中可以看出两人为昆曲艺术的传承与发展付出了很多心血,一位是古典文学研究专家,一位是翻译家,二人的合作可谓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信函五(5月4日)与信函六(3月6日)两封信均提到了昆剧在法演出的消息。俞平伯为何如此关心昆剧演出呢?人们知晓俞平伯,大多因为他是著名红学家、作家、诗人、学者,殊不知,他也是一位昆曲的痴迷者与呵护人,为昆曲的传承付出了艰辛的努力和汗水。俞平伯一生爱好昆曲,而这爱好又与他的爱情相关。1917年,俞平伯与杭州闺秀许宝驯结为秦晋之好。许家都是昆曲爱好者,俞先生的岳父许引之是名副其实的业余昆曲家,妻子的姐弟也喜爱昆曲。尤其是许夫人,嗓音又好,唱起来字正腔圆,还能填词度曲。

北京昆曲研习社,自1956年成立到1964年停止活动的8年间,始终是由俞平伯主持各项活动的,他为挽救、振兴昆曲艺术做出了很大努力。

一部《红楼梦》将两位相隔万里的红学大师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可谓是“跨界”交流。他们通过信函往复来探讨、切蹉心得体会,在“红学”研究的道路上携手前行。虽路途艰辛,但都硕果累累。

(作者单位:中国现代文学馆)

2018-07-25 □邱俊平 1 1 文艺报 content27237.html 1 俞平伯致李治华书信六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