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专题

伊拉克来信

□路小路

我国石油工业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实行了走出去的石油战略,在海外寻找石油资源。石油人在海外的艰苦创业,每一个人都是一部写不完的大书。

2013年元月,我陪同时任中国石油天然气集团公司副总经济师、政治部主任关晓红赴中东四个国家的石油基地调研,去的第一个国家是伊拉克的南部油田。从迪拜直飞依拉克的南部城市巴士拉,这个南部城市是个什么样子?无法游览市容,一下飞机,就首先要头戴钢盔,穿厚重的防弹服,荷枪实弹的黑皮肤保安押着我们上车,给人一种战争的恐怖气氛。车在布满弹坑的公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达了鲁迈拉油田的基地。在茫茫的戈壁滩上,用装满沙子的麻袋像城墙一样围成了一个四合院子,墙头上布满了铁丝网,四角布着瞭望的岗楼。这就是因战乱而令人恐怖的异国他乡的油田驻地。

晚上睡在活动板房里,出国的激动顿消,眼前浮现着电视报道伊拉克战争的场面,万一正在睡觉,一颗炮弹落在院子里咋办?迷迷糊糊一夜。第二天,我们又要穿防弹服,头戴重重的头盔,被黑皮肤的保安押着去鲁迈拉油田作业区。这个作业区也是用板材搭建起来的,围墙上布满了铁丝网,门口岗哨林立,进去要层层安全检查,比中国的机场安检还要严格,给人一种战争状态的恐怖气息。鲁迈拉油田是世界第二大油田,仅次于沙特阿拉伯的加瓦尔油田。在这个作业区里,生活着中国、英国、加拿大、德国以及BP公司的多国员工。中国的员工大都是“老海外”,他们转战了非洲、欧洲、美洲等许多国家,每个人的经历都是一部厚重的书。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位常年在海外工作的女子,她的名字叫赵丽娜。赵丽娜像无数个在海外工作的石油人一样,身上充满了传奇色彩,在中国石油海外的艰苦创业中,炼就了“铁人”式的 “女汉子”。

赵丽娜本人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美丽,非常有女人味。面对面,怎么也不会把她和“独闯”伊拉克联系起来。她有家,有可爱的女儿,有父母亲情,更有爱情,可对于身处海外石油基地的她来说,这些都成了遥不可及的事情。听了莎莉总介绍她,很让我佩服、着迷。其实,莎莉总就是位海外女强人,她的事迹更让人惊心动魄,中国石油人闯伊拉克的故事,可以写出一部厚重的大书——那是“远离北京的地方”,海外石油人心里装着祖国,才能创造出的骄人业绩。采访赵丽娜是很困难的,在异国他乡,让她回顾在硝烟弥漫的伊拉克所经历的一切,似乎有点残酷。她平静地面对我的采访,一再说:“习惯了,没啥可说的。就是欠女儿的、父母的太多。女儿高考时,自己都没有办法陪伴她,女儿缺失了十多年的母爱”。说起女儿,赵丽娜变得柔情起来。她说欠亲人的很多,可别人欠她的更多,我们大家欠着他们的无私奉献。祖国亲人们,当我们给汽车加油的时候,你想过没有,是谁在异国他乡把石油不断地供给祖国?

2009年,中国石油与英国石油BP公司联合中标伊拉克鲁迈拉油田作业,和伊拉克政府签订了“鲁迈拉油田技术服务合同”。虽然美伊战争已经结束,但各种恐怖袭击、汽车炸弹、人体炸弹爆炸却天天都有,时时发生,有关新闻仍占据世界新闻头版头条。赵丽娜接到BP采办经理的通知,10月11日要在巴士拉与SOC采办人员召开第一次采办启动会,她是中方采办小组成员,必须赴伊拉克参加这次会议。她只身一人整装出发了,那时她只知道中英双方人员都住在美军基地里,出门要坐防弹车,穿防弹衣,戴防弹帽。美军基地里没有中方人员,谁来安排接机?谁来安排住宿?只有她自己?要和美国大兵住在一个营地,而且还有火箭弹袭击。赵丽娜就这样独身一人去伊拉克,她从迪拜经黎巴嫩辗转约旦,一个多小时的飞行行程,却折腾了一天一夜才到达巴士拉。出机场,穿上防弹衣,戴上防弹帽,坐上防弹车直奔北鲁料场和库房。伊拉克的10月依然是骄阳似火,赵丽娜穿着十几公斤重的防弹衣,转料场和库房两三个小时,已精疲力尽,炎热干燥把身上的汗水迅速蒸发。料场混乱不堪,垃圾废料一片狼藉。库房是被大火烧过的,没有空调和照明,里面黑乎乎的,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在这样的环境中,她在黑棚子里往外面扒料,找出满足IPT所需的材料,解决了燃眉之急。

她在伊拉克经历过火箭弹袭击。一次,中英伊三方采办会开完后回到美军基地里,她需要和BP采办的人沟通工作,BP的人住在距他们大约两公里的英国领事馆内,晚上安保车送她。在回来的路上,突然警报拉响,司机瞬时提速,车像飞了起来,急速打了三个90度转弯,在就近的掩体前急刹车跳下,安保抓住她的肩膀,飞速地把她从防弹车里揪出来塞进掩体,她在掩体里一蹲就是两个半小时。

很难想象一个女子在战争和恐怖的环境中怎么工作。赵丽娜在海外十多年,在苏丹工作了多年,又来到更危险的伊拉克南部油田工作。由于时间关系,在伊拉克没有能很好地采访她。回到国内,工作很忙,也快到春节过大年了,就渐渐忘记了伊拉克。大年三十时,我打开电脑,收到了一封伊拉克来信,是赵丽娜写来的:

路主席您好!我是赵丽娜,很高兴我们能在伊拉克相见,这里有很多说不尽的故事。您是从事写作的,如果您对这个国度感兴趣,对我们与BP合作作业这个世界第二大油田的模式和经验感兴趣,在我的知识和认知程度内给您提供些信息;不要写我了,我是他们当中最平常、最普通的一个。

我看到了来信后,立即给予回复。

赵丽娜同志:你好!非常高兴看到你的来信,仿佛那黄沙弥漫、弹坑裸露的伊拉克大地从遥远的中东回到我的眼前,一位充满着传奇神秘而阳光的女子形象在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赵丽娜,具有俄罗斯文学中的美丽女孩名字,竟然在石油海外战争一样的迁徙生活中度过了十多年时光,还那样保持着火样的激情。

我对伊拉克很有兴趣,我对海外生活的石油人充满着敬佩!我很想写写伊拉克,还要请你提供素材。祝你们在伊拉克安全、快乐!

此后,我一直关注着伊拉克,我很想更多地了解伊拉克的石油生活,但工作一直很忙,没有更多的时间去采访他们。但我知道,赵丽娜一直很忙,她负责采办部急需落实IPT实施计划,被紧急派往伦敦,参加关于落实IPT急需招标项目和现有库存材料统计的采办会议,在评标过程中这次现场考察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评标有了统一的标准。她多次往返穿梭于伦敦、迪拜、巴士拉和北京之间,目的就是多多参与采办工作,形成一个顺理成章的开头。伦敦会议结束后她和BP采办人员一起经科威特飞抵巴士拉,完成与SOC会议后,又飞抵迪拜,投入到营地招标工作中。

就这样飞伦敦、迪拜、巴士拉,三地转了几轮后回到北京,已经是中国春节的前一天了。这期间她与BP多次交流,说明由于时间紧,任务重,投资方需要相互支持,实现IPT是投资伙伴的共同目标,BP同意中方技术代表和商务代表参与评标标准的制定和评标,前提是一定要签订保密协议并遵守承诺。BP的妥协,是她和中方高层据理力争的结果,也为三方联合管理奠定了基础。现在,BP最关键的变化是各个层面不再说BP是鲁迈拉的作业者,而是鲁迈拉项目是一个联合体。

赵丽娜参加鲁迈拉项目已经几年了,伊拉克是她在海外石油旅途中最珍贵的记忆。

2018-11-02 □路小路 1 1 文艺报 content46856.html 1 伊拉克来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