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专题

石油脊梁(组诗)

□申广志

准噶尔,三千里黑发涓涓

钻塔的银簪

已绾起准噶尔三千里的涓涓黑发

风的手、雪的唇,整整一夜

不断栖向青克斯张弩的肌腱

就这样,一个丰满的冬天

幸临于西戈壁的枕榻,拥山裸睡

急促的呼吸

最终,舒展出佩玉的黎明

当漫飞的翼龙,骇然噙走

几粒突兀袭来的黄沙之后

水袖蕨裙,躬身谢幕

是那个古老传说中的春姑娘吗

不然,尘封亿年的绿洲

为什么,落雪也如此温存

如今,谁的手,在东方峭壁上

轻轻一划

就点燃几团采油女工的身影

百口泉,没有泉水

从鞭梢上,咩声四起的

未必是一首牧歌

历尽沙暴肆虐,魔鬼城边

这颤动的几抹绿色

随意在戈壁滩上泛几朵浪花

便将不羁的心,塑成礁石

风,一如迟归的游子

竭力吼叫沉睡的家门

雨,迈着细碎的脚步

仍在山坳里徘徊

然而,有太多太多的鸟儿

自大巴山,或更远的地方翔来

采油树,无视季节而郁郁葱葱

这里,远古年代就是驿站

所有的真诚,必须在瞬间释放

每条道路,都直达心灵

杯与杯,熊熊燃烧

脉与脉,息息相连

石油,终会枯竭

心田,却永无旱季

枯死的胡杨正伫立在生命禁区

早晨,剪一面彩霞,打出旗帜

夜晚,裁一片月光,扬起魂幡

百口泉,没有泉水

汩汩流淌的,是我

别后多年的两汪热泪

紧锁的春季,一场雨即可打开

仅仅是一场阵雨

就轻易打开了戈壁紧锁的春季

期待了多年的种子

转眼间,全部醒来

肥了荒原,瘦了视野

采油姑娘的笑声,竞相绽放

飘逝的红蝴蝶

引领着羊角辫的双桅

又翩然而至

沙百灵,久违的歌喉

让群星尚未散尽

阳光,已座无虚席

唯有抽油机,仍一言不发

却鞠躬不止

究竟出自感激,抑或祈祷

是谁,轻瞥狼藉的乳渍

以粗粝温暖的大手

频频抚摸着

我胎发稀疏的头颅

远山的雪景

再次挑起湿透的目光

骄阳的文身

已在枯草上暴露无遗

使劲擦去厚重的漠风

油压表清晰地显示

大地的脉跳,依然铿锵有力

蒲公英的伞兵正在远征

古生代街市

那条不是街的街,使我格外相信

因为没有路

才到处是路

世界魔鬼城东南缘五十公里处

夏子街,这个车水马龙

人声鼎沸的名字

究竟出自哪一位石油人的奇思妙想

已无法考证

更深的孤独和落寞

却让荒漠柜台上雄性的石头

婉约出市井文明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实际上,夏子街是一条地下街

石油、天然气、澎润土

方为她受降钢铁的征服

朝夕进贡的宝物

毋庸置疑,亘古的流沙

最终被七彩方言拧成牢固的绳索

就连灰头土脸的红柳

亦被插入精美的花瓶,炫耀

突如其来的爱情

当不断延伸的炊烟之手

捕捉到流浪的金蝉

并烹出佳肴之后,我知道

如今,喧闹的夏子街

正被漫长的沉寂再度围合

循环往复的未来

又该是何类人种

端详着我的骨骼化石

会心一笑:哟嗬,此地有油

夏子街,古生代就是一条街

衰退和繁荣相伴

痛苦与快乐并存

2018-11-02 □申广志 1 1 文艺报 content46858.html 1 石油脊梁(组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