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纪念湘江战役85周年,广西演艺集团创排大型原创音乐剧《血色湘江》,以艺术的方式缅怀先烈,打造出一部悲壮的英雄史诗。全剧以跌宕的剧情设计、激情的音乐创作、厚重大气的舞台表达与呈现,艺术地再现了当年红军长征浴血湘江的悲壮,成功地塑造出一组为理想、为信仰而甘愿付出生命的英雄群像,在好听、好看的同时带给观众巨大的心灵震撼。
一部成功的舞台剧作品往往会透过剧中人物的情感传递出创作者对世界、对人生独特的体验和深入的思索。探究《血色湘江》获得成功的关键,首先就在于全剧以独特的视角,通过合理的艺术想象来外化和表现那一段特殊的历史现实,展现出人物丰沛的内心情感世界。全剧在创作上最为重要的特点在于抓住了人物的情感来结构全剧,以“无情”写“深情”,以“动摇”展现“坚定”。在荡气回肠的悲壮基调之下,主创没有把英雄们简单塑造成概念化、理念化的刻板形象,而是将之一直设置于面临艰难抉择的两难境地中。对于在失败的必然中依然坚持的刚烈战士们,主创团队却力图以示“弱”来表现其内心的“强”、以“柔”来显现其“刚”,并大胆地展现了这些坚定的战士们的愤懑不满、犹豫迟疑以及最终的自我战胜等,可谓是独具匠心、别具一格。
因此,剧作不只是将1934年湘江战役的危机时刻作为全剧的一个背景,而且以主戏围绕着几组人物关系的扭结交织,既塑造出不同类型的颇具个性色彩的人物,又以人物及他们相互间的关系来外化表现出局势以及阶级和族群,将众人前仆后继、不怕牺牲的行动与人物的情感并置,从而将那一段特殊的历史情境展现得更为直观和具体。比如,在敌我关系中,主创就将激战双方的将领设计为曾经生死与共的战友,却终因道不同而分道扬镳甚至兵戈相见,令二人的对手戏显得更为丰富和立体;而革命队伍中不同出身的战友之间以及他们与瑶族山民之间的情感关系,则演绎出各种属于人民内部的,从矛盾到融合的变化轨迹,从而也为最后瑶族山民抚养红军遗孤、追思悼念英雄的尾声做好了铺垫。
全剧着重于写情,并从不同的角度和侧面表现众人对生命、对他人乃至对自然的热爱和情感,人物最终为了心中理想和信念舍生忘死、抛弃所有一切牵挂,更加反衬出英雄们选择牺牲的难得和可贵。剧中的英雄们拥有着细腻丰富的情感,不仅有对爱人、亲人、战友以及对群众这一层面的情感,还有对故乡、对祖国、对党的情感。而他们“无情”的一面则是源于信念,比如为了掩护主力部队撤退、保存红军的革命火种,所有人都坚定地选择了自我牺牲。因而,先烈们明明饱含深情却以最为“无情”的一面示人,以其“无情”的种种行动而突出其中隐藏的真情,主创将情感扭结在这一组相互影响、对立统一的动态关系之中,相辅相衬。尤其是,全剧旨在塑造一群有着坚定信念的英雄人物,却着重表现他们内心的各种矛盾、犹豫以及为了信仰而重新变得坚定的过程,比如小红军红米饭的重新归队、赖老石头的枪指干部,都充分展示了人物内心的丰富性。因而,当将士们明知是有去无回的战斗却毅然踏上征途的时刻,不仅令观众由衷钦佩英雄们对革命的忠诚,更引人思索当年造成悲剧的本质原因以及后人所应吸取的惨痛教训,凸显出全剧创作上的独特视角。
因此,全剧虽然涉及波澜壮阔的历史、讴歌主人公陈湘等人坚决捍卫党和信仰的伟大情怀,却并没有落入一般革命历史题材剧的窠臼,而是着重于表现人物的情感,以小见大,以个人情境的艰难窘迫,战友、故人、亲情等的情感纽结、纠缠以及变化,反映了革命的危机、家国的命运以及个体的选择等,呈现出大气磅礴、气势恢弘的史诗气质。
作为一部新创作品,尤其是涉及革命历史题材的作品,在面对历史真实与艺术真实的选择与构建的过程中,显然还可以进行更为精心的选择和着力打磨,以完成二者之间的微妙平衡与相互辅助,因而该剧还有较大的提升空间。比如,全剧的音乐创作,“烈”有余而“惨”不足、刚强有余而柔韧不足。虽然主创已很注意情感的表达,并在瑶族山民的追悼、怀念和期盼中抒情地结束了全剧,但在全剧的音乐创作中仍需加强柔韧的一面,一些人物的设计、唱段的设计及部分细节、情节的铺排和布局等,还可再加以调整,以便令人物的情感表达更为细致、合理。而在历史与艺术虚构的结合过程中,也有个别地方需更合理的虚构和艺术加工。此外,全剧中表现心理空间的段落还需做得更为细致讲究一些,比如两位将领之间的格斗拼杀应突出是发生在心理空间的搏斗,避免让观众误认为是现实空间发生的事实等。
总之,全剧还可更精益求精地予以打磨,并加强一些情感上的起伏、波动以便气韵更加生动。而全剧慎终追远、以史为鉴,敢于直面历史教训、反思曾经的错误和问题的创作表达,不仅是向长眠于桂北湘江的英烈们的致敬,更警示着生活在当下安享和平的我们应反思自省、坚守初心,珍惜来之不易的安宁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