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王怀宇的长篇小说《红草原》让我想到了重建东北作家群的重要性。从文学史的角度和现实的角度来看,这都是重要的论题。为什么中国现代文学史上出现了“东北作家群”?应该说,东北人天生有一种抱团的性格,无论是在商界,还是在官场,都是抱团的。所以,历史上产生“东北作家群”并不是一个稀奇的事。在那个时候,能够撑起东北作家群像的也就三五个人,但他们的作品成就了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重要的东北作家群。
但是,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中,高大的“东北虎”竟然打不过江南的“小文人”、西北的“陕军东征”,这可能是值得我们反思的问题。即使把从东北走出去的作家算进来,把新时期以后写《曹雪芹》的端木蕻良等东北作家算进来,其阵容也不是很强大,不足以拉升当代东北文学史的鳌头地位。此外,对东北作家而言,关于“出关”和“在关”作家的知名度也是一个问题,出了关反而出名了,在关的不大容易出名,这是什么原因?我们考察东北的地域文学,这个问题很值得研究。
10年前,学者何青志写了一本《东北文学60年》,写的不是真正的东北文学史,而是东北题材的作品史。外面的作家写东北,是可以纳入东北文学的,但是具体怎么归纳还是存在一定的问题。文学史怎么写?首先,要注重本土作家的写作。第二,要注重不同时期代表作家作品的文本阐释。第三,要注重叙事,注重原创性。第四,要注重创新性的研究。第五,要运用新思维、新方法、新视角阐述各种文学现象,寻求揭示当代东北文学的一些真问题。其实,东北作家群里有许多我们深入发掘的富矿,只是我们的评论界和文学史家没有充分关注而已。
几十年过去了,我们怎么书写东北70年的文学史?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如何梳理像王怀宇这样写了多年,但在全国的影响力还不够大的作家作品。我认为,王怀宇的作品属于边地的草原文学,长篇小说《红草原》就是一个写汉人草原的开创性作品。中国写草原的作家不是很多,写汉人草原的作家就更少了。
解读王怀宇的《红草原》,应该从纵向和横向两方面进行比较。纵向的比较是和东北作家群的主要代表作品端木蕻良的《科尔沁草原》做比较。我能下这个结论,是因为王怀宇的《红草原》在历史的厚重层面、在描写领域上面,应该说更宽阔一些,在这些方面要比端木蕻良前进了一步。虽然说《科尔沁草原》是标杆性的作品,但历史是进步的,王怀宇的作品也有他的独到长处。横向的比较则是和同样写草原的作品《狼图腾》做比较。姜戎也是写汉人和少数民族的草原生活,但其立意不同。《红草原》从写狼到写人的主体的转变,完成了从动物中心主义到人性中心主义的巨大转变,这一点非常重要。作为一个作家来说,这可能是一个作家价值观最终的体现,这一点非常值得赞扬。
小说《红草原》体现了叙事视角的转变。《红草原》中的“我”是第一人称的叙事视角,上世纪九十年代流行起了叙事视角的转换,莫言等作家从全知全能的视角中挣脱出来,王怀宇也是。但《红草原》的视角并不是莫言的简单翻版,而是让文本在虚构与非虚构之间来回跳跃。比如小说中充满了柔性的浪漫主义的元素、散文式的写法等,在这一点上,王怀宇扩展了小说的展现空间,同时也造成了文体的变异性。此外,在作品中,民俗、民谣、民歌等的大量出现,丰富了小说中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的关系、人与动物的关系。除了主要书写野狼和大鱼之外,作者还书写了狗、猫、猪、马、牛、羊、鸡、鸟、花、草等生灵,都很有情义,很有味道。
小说《红草原》还有几个特色不容忽视。第一,与中原和沿海作家的作品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又和少数民族的草原书写大不一样,我们应该注意总结研究这样的写作特点。第二,小说所营造的风俗画、风景画、风情画,与中原、西北的长篇小说大不相同。王怀宇更注重人物内心的描写,而不只是在“三画”的背景下书写。王怀宇的小说是对人物和画面进行平行描写,从某种程度上说,这会淹没一些人物性格纵深的描写,这种描写手法究竟怎么样?这种平行的推进手法好不好?怎么样理解这些创作上的变化?这些都是非常重要的研究课题。我认为,在《红草原》中,王怀宇对人物的把握,尤其是对草原好汉性格的描写颇有深度,但是对“我”这个叙述主人公的描写还存在拓展的空间。
王怀宇还写了很多中短篇小说和长篇小说,虽然很有特色,但是还没有形成固定的风格范式。显然,评论界对王怀宇、对东北作家的风格总结不够,在这一点上,培养一批本土的批评家和评论家非常重要,因为他们对这块土地的熟悉程度、对这个地方的风土人情的了解更深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