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书香中国

文学是烟火大地上的精神殿堂

□吕仁杰

近几年,高维生在关注人文美食的同时,进行了大量田野调查,新出版的散文集《南甜北咸》摆脱品尝的浅意层面,通过食物这一横断面对地域文化进行思考。如今,吃已不再是难事,可现实的表象下,人们满足口腹之欲,又有多少人知道食物中蕴藏的地域文化呢?

我与高维生相识近20年,每每到济南,他都会约三两知己,去他家品尝酸菜火锅。1983年,高维生随同父母从东北延吉搬家到山东,几十年生活在泉城,却依然习惯家乡的味道。

读到《酸菜缸》感受最深,作家写道:“阳台角落,在这个家中五十多年的酸菜缸,积满灰尘,从母亲去世,再也未渍酸菜了。”缸幸运地辗转大半个中国,完整保存下来。他几次调换工作,从滨州到淄博,后来到济南。走到哪里,酸菜缸就会带到哪里。一个人无论走多远,饮食习惯无法改变,深入血脉中。每次去他家,他都会从缸里涝出渍好的大白菜,菜叶滴着汁液,口感清新,清脆爽口,吃一次赞不绝口。

一个人的成长环境与饮食密不可分,回味一道菜,如同阅读记忆,从中寻觅或深或浅的情感线索。我们无法想象,三十几年前,他们搬家携带一口大缸辗转多地有多么不易。这让我不禁思考,人的故乡在哪里?毕竟,他走到哪里,酸菜缸就跟在哪里。故乡是舌尖上的味道,口味里有永恒的故乡。

读高维生散文集,他把视线无限延长,将人生经历、生命体悟以及情感交流融进每种食材之中,诠释出生活的滋味。甜与咸,宛如一个大家庭,既相互抵触,又血脉相连。高维生通过对食物的记录与梳理,挖掘出地方食材的多样性,南北口味的多样化,反映出美食作为民族文化重要组成部分所承载的特殊意义。

高维生书中有一篇《八月桂花香》,书中写道,“北碚路边种有一排桂花,空气中弥漫花香。桂花因为叶子圭,而称桂,树的纹理犀角一样,又叫木樨。桂树清新雅致,谓之为仙友、花中月老。称仕途得意、学业有成为折桂,桂花象征友好、吉祥和光荣。”桂花生长在南方,北方鲜为少见。在南方,学子考试之年,人们赠送桂花糕,图个好兆头,寄寓美好祝愿。把桂花香称为“天香”,与其说作者阐明了学子同桂花的关系,不如说他道出了一个地方的风俗和传统。

北方菜咸是出了名的,鲁菜颜色深,味道咸。春秋时期,鲁地被称为“咸”。人到了陌生之地,融入当地的习俗,并非易事。高维生在北碚的日子,自己下厨烧制北方菜,从菜市场买回荸荠,用北方的做法,把荸荠剁碎做馅儿,包水饺吃,这种大胆尝试,味道不错。南方人出了水果店拎着一袋荸荠,边走边吃,从北方而来的高维生,对兼具水果与蔬菜双重身份的荸荠充满好奇。

每道食材,像大自然的风雨和阳光,有它的味道与气息。《南甜北咸》里,每个文字也都带有自己的味道,它是食物精神的表现,体现着作家文本的个性。书中描写食物的诗性语言常通过联觉抵达味蕾,与情感碰撞,产生奇妙的化学反应。

跟随高维生的文字,食材散发出酸、甜、苦、辣、咸的味道,搭建出时间的秘密通道,他让我看到人间烟火源于大地,而文学是大地上的精神殿堂。

2020-04-10 □吕仁杰 1 1 文艺报 content54243.html 1 文学是烟火大地上的精神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