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已经走进了新时代。新时代需要有信仰、有情怀、有担当的作家和学者,更需要有筋骨、有道德、有温度、有责任、有影响力的文学批评。汹涌而复杂的新世界、新变化、新业态、新媒体、新群体,给我们提出了新的挑战,也给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目前缺乏深入、切实,有影响力、公信力和说服力的评论。很多问题与现象已经涉及到了文学批评的尊严与评论写作者的自尊。这更值得我们进行触及灵魂式的深刻反省,更应当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从而革故鼎新,敬畏人类文化成果,关注文艺的新创造新成果,用新的精神追求和写作伦理,去追求文学批评的独立性、价值性,写出与新时代要求相匹配的、能够抵达人心的、有说服力和建设性的文学批评。
文学批评的关键词是“批评”。所谓“批评”,意思是“做判断”,要对作家、作品、思潮和现象进行价值判断。这种价值判断,建立在对其进行艺术分析和文本阐释的基础上。所以,“批评”的含义就是阐释、解读和判断。没有价值判断的文学批评,就不能称得上是合格的文学批评。因为没有价值判断,就会理念混乱、理论空泛、套话连篇,或“江湖化”、或“赞颂化”,缺乏精神共享的动力,自然就很难抵达人心,不会有说服力和建设性。当下的文学批评为什么会边缘化,没有影响力?其主要原因就是缺乏公信力。而缺乏公信力的最大问题,就是缺乏独立的价值判断。现在文艺界出现了一些乱象,这其中主要是因为资本的无序导致的,需要我们的批评界亮出鲜明的态度。针对其中的问题,我们在相当长的时期里缺乏价值判断,其深刻原因在于:一是批评家本身就没有价值判断的能力;二是批评家陷入人情伦理、金钱伦理的漩涡而无法自拔。
因此,我们必须对文学批评充满敬畏意识。正如别林斯基所说:“有人认为批评这一门行业是轻而易举的,大家或多或少都能做到,那就大错特错。批评家的才能是稀有的,他的道路是滑脚的、危险的。事实上,从一方面说来,该有多少条件汇合在这个才能卓越的人的身上:深刻的感觉、对艺术的热烈的爱、严格的多方面的研究、才智的客观性——这是公正无私的态度的源泉——不受外界诱引的本领;从另一方面说来,他担当的责任又是多么崇高!”这的确是“一种学习和传播世界上已知和已思考过最好东西的非功利的努力”(马修·阿诺德语)。正因为它是公正无私的、非功利的,所以,要想在这上面获取利益、求得功名是不可能的,想在这上面投机钻营、沽名钓誉也是意思不大的。因此,没有强大的理想信念,没有对文学无限的热爱和激情,以及超人想象的奉献精神和牺牲精神,要想在这上面做出一些成就和贡献也是不可能的。
文学批评是一种精神共享,是一种心灵对话,是一种智力活动,是一种敏锐的艺术感觉与复杂知识的融合。它不光是知识、理论和技术的展示和显摆,还是与人的精神和灵魂打交道的神圣志业。因此,必须用人民的、历史的、艺术的、美学的“知识与经验”所建构的体系,去贴近文本、事实、现象和思潮,既要“入其内”,又要“出其外”,具有抵达性,去最大化地抵达人心、抵达人的灵魂。因为只有抵达了人心,批评才会有感染力和说服力。
捷克作家伊凡·克里玛为此认为卡夫卡“描绘和捍卫了人类空间中最个人和内部的东西”。这是对卡夫卡最深刻的理解,也是文学写作所追求的境界。其实,这正是对“人民性”或“人民立场”的另一种理解。真正的“人民性”,不是一个政治概念和历史概念,而是组成“人民”的每一个个体生命的喜怒哀乐。文学批评的人民立场,就是要求批评家在进行文学批评时,必须把人民的利益、人民的愿望、人民的情感、人民的要求,也就是中国传统文明中的“世道人心”,作为批评的前提和旨归。文学批评还必须充分尊重事实,有非常强烈的事实感,按照刘勰《文心雕龙》中所说的“平理若衡,照辞如镜”,尽最大努力依托文本事实说话,而不要离开文本事实进行“过度阐释”和“强制阐释”。只有这样的文学批评,才能让人感到生动、贴切,才会激发起读者的共鸣,才会具有感染力、说服力和公信力。
文学批评应该是一种具有建设性的工作,尤其是在新时代,面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历史召唤,面对人类前所未有的巨大变局与极其复杂的时代进程,文学批评必须肩负起“建设性”的重大使命与责任,走出书斋,奔向生活,扎根人民,既要“文以载道”,又要“文以资政”,既要“文以明德”,又要“文以化人”,去感化人、摆渡人、引领人,去启蒙导航、化世导俗。文学批评从来就不应该是封闭的、终结的、僵化的,而应该是开放的、动态的、未完成的,用一种对万物和人宽容、体谅和理解的真心实意,在不失价值判断和独立精神的前提下,以一种商榷探讨的方式,通过交流和对话,让双方的共同努力建设出新的成果。建设性的理念,要求文学批评必须从文学发展的无限可能性出发,怀抱建设性的态度,对作家的文本作品中所有的努力与探索予以充分的重视与阐释,对其不成功、不理想和不完美的地方,也应给予分析和指正。这样的文学批评,才是有价值意义的,才具有迷人的气质和艺术的魅力。
(作者系山西吕梁市作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