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文学评论

小说艺术中国化的成功实践

□弋 舟

《长安》我通读了两遍。是什么驱使了我的阅读?当然,最为根本的是作品本身的吸引力,是那种我们称之为“快感”的阅读感受。当我将这次阅读体验里的“快感”与“文学性”互证,我已经面临着某种文学观念的辩难。那个似乎已根植在我们教科书里、根植在我们的审美准则中铁律一般的“文学性”,长期以来左右着我们的基本判断。以此,我们可以罔顾一部作品的广泛流传,甚至罔顾自己在阅读时的“快感”。我们长期所倚重的,多少都是某种“他者”的标准。我绝非要否定“他者”对于我们的意义,我想要说的是:如今困扰着我的是“我”在哪里。

我在《长安》中看到了“我”。这个“我”,首先关乎我自己的个人经验。作品中所描摹的那座军工大厂,直接与我的生命经验吻合,它就坐落在我童年的生活环境中,由此,我才能读出阿莹是以何等准确的笔墨、何等标准的“现实主义”笔法,为我们还原了一个物理的世界。其次,这个“我”也关乎“我们”共同的经验。这个“我们”,对应的是共和国的人民记忆。在这个意义上,《长安》记录的是一部共和国完成自身工业化的历史,而这段历史放在整个民族的奋斗进程中来看,都有着非凡的书写价值。再次,也是一部文学作品最为至要的,这个“我”,神奇地对应了一个中国读者内在的审美密码。

阅读《长安》,我读出了《水浒传》这般的“中国式”笔法。小说更多是以一种“绣像式”的中国笔法描摹诸多人物,是一系列人物的塑造,几无西方作品的范式,他们更像是传统文学中依赖绘画手段“绣像”来造型人物,不做过度的人为评价,少有冗长的心理分析,每个人都是行动着的,并且由行动本身表达着自己。及此,我想到了创刊于1903年的《绣像小说》。李伯元主编的这本中国近代小说期刊,宗旨明确:发挥小说的“化民”功能,便于群众阅读理解,努力使小说通俗化,在所载小说每回正文之前,增以绣像,配合小说故事内容。

历史经验当然不是简单的重复。于今,中国人所面对的世界也早非1903年,但“中国性”这样的命题,从来都不应该脱离我们的视野。“便于群众阅读理解”“使小说通俗化”这样的诉求,《长安》都给出了极富价值的回应。如果阅读的快感即是“通俗化”的表征,那么,“通俗化”就不应当被粗暴地否定。这部长篇小说正是以这样一种有别于“现代小说”念兹在兹的那种“文学性”,实现了某种中国化了的文学性。

2022-07-29 □弋 舟 1 1 文艺报 content65919.html 1 小说艺术中国化的成功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