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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号街车”上的女性 □陈路奇(北大附中高三13班) 2010年09月24日 来源:文艺报

片名:《关于我母亲的一切》 地区:西班牙 导演:阿莫多瓦

毫无疑问,《关于我母亲的一切》(All about my mother)是阿莫多瓦(Pedro Almodovar)献给女性,具体地说,是献给母亲和女演员的礼物,因而是一部对女性问题深度关切的电影。阿莫多瓦历来以对女性问题关注而著称,这部影片则体现出导演女性世界关怀的新的视点。

这部电影讲述儿子与母亲、戏与人生的故事,由此揭示女性在当下作为生命传递者的困境。而戏中的“戏”,即影片中的《欲望号街车》贯穿整部影片,贯穿女主人公的一生,亦即“我的母亲”——曼努埃拉的一生。《欲望号街车》作为故事的起源与故事发生的现场,使剧中人物的命运增添了一层宿命色彩。曼努埃拉说:《欲望号街车》代表我的生命。

如果说戏与人生是镜中世界与现实世界,那《欲望号街车》就是穿梭于这两个世界边沿的轴线。绞成镜面之中的一根蛛丝,等待捕获这些濒临崩溃边缘的女人。在这部影片的叙事中,电影作为镜子,人们看戏、演戏的时候生活也发生了变化。以戏为镜,镜中的世界与现实一一对应,好像戏中人物的命运也投身在女主人公的命运中。在“欲望之车”驾驶之下,车上的女性投入了命运设计的罗网。

曼努埃拉在18年前与罗拉在《欲望号街车》里收获了爱情,只身带孩子逃往马德里。伊斯特班的死也是在看完一场《欲望号街车》后遇车祸身亡。这一切都暗示着,《欲望号街车》在片中的主导地位。同时,它也是欲望的纽带,就像厄运一样,伴随曼努埃拉。这场戏我们可以看做是一场预谋——欲望作为主谋,并成为了人生活的支点。

欲望的展开构成了命运,曼努埃拉的介入即使是主动的也是无奈的。作为一个母亲,曼努埃拉饰演双重的生命的传递者,她赋予自己儿子生命的同时,负责器官捐献工作——帮助别人重获新生。而这些职责,却都是命运强加于她的无奈。孩子是逃离罗拉时带走的,后来成为母亲生命的寄托。而后者是为了生存不得不从事的活计。这二者叠加在她身上,凸现了她作为生命传递者的无奈。她在故事中两次传递着生命——并且都是被迫的。

在这部电影的叙事中,戏与人生一直在相互置换。女人演戏,又从戏中演回了人生。《欲望号街车》为她们创造了一个舞台,使她们在苦难过后被允许回到戏中诉说了自己的人生。曼努埃拉宿命一般地重回巴塞罗那的剧场演出《欲望号街车》,以粉碎性的哭号收场。女人战胜苦难的方式——在舞台上再现生活中被压抑的痛苦,并用这种完全的再现释放痛苦。舞台催发了女人的感情,渲染了女人释放生命但又无法掌控生命的悲剧色彩。

于是我们看到,这些处于社会边缘与人生绝境的带有强烈的被遗弃感的女性,必然会衍生出悲剧的故事:乌玛和她的尼娜的爱情近乎折磨;罗莎修女身患艾滋病,又被困于分娩的等待之中。曼努埃拉丧子之痛还未痊愈却被迫照顾她多年前的情人的另一个受害者。但是令人惊讶的是,阿莫多瓦在这部情调忧郁的电影中,仍沿用了他擅长的西班牙式的喜剧化的表现手法——女性时常在银幕上处于喜剧的包围中。她们接受命运的方式更突出了她们的母性:当失去了母性原本的对象——儿子之后,女人竟在绝望中产生出更加无畏的、宽容的母性。同时,为了展示这些边缘母亲面对痛苦的方式,导演安排了女性团结的场景。比如带着丧子之痛曼努埃拉到达巴塞罗那之后,偶遇阿格拉多,影片的感情基调就在短暂时间中转向了阿格拉多的幽默。女人以团结逃离内心苦难,正是《欲望号街车》中也出现过的场景。乌玛在戏里戏外都说:“我往往相信陌生人的仁慈。”

《关于我母亲的一切》将女性的问题提升到母性的高度,并直击本质地刻画出女性边缘化的处境。在这部影片中,母性的伟大在于一个女人会放弃一切去养育和哀悼她的孩子,甚至是别人的孩子。命运多舛,而母性以其无怨无悔的承担穿过黑暗,最终展现了人性中本能而伟大的部分。

“他的血也是我的血。我把浸透他鲜血的泥土,供奉在盘里”——这是阿莫多瓦对母亲的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