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插图:吴臣
爸爸离开的头一天,他带着我和妈妈,去了一趟游乐园,我玩得好高兴,妈妈却总是两眼红红的,老是瞪着爸爸,又不陪我玩,我好讨厌她这样。回来的途中,妈妈还和爸爸吵了一架,我一点也不在乎,我不喜欢妈妈,我喜欢爸爸,因为爸爸每次回家,都会送我一个礼物,有时是变形金刚,有时是怪物史莱克,有时是恐龙。没玩几天,我就把它们的零件都拧下来了,我喜欢在变形金刚的脖子上套上恐龙,我也喜欢让史莱克变形,所以我的这些玩具们最后都变得很古怪。妈妈总是说我淘气,爸爸呢,就嘻嘻哈哈地笑着,重新给我买新玩具,哈哈,为了得到新玩具,我故意将老玩具弄坏。
但是今天我不要玩具了,我要养一只小动物,我看到花鸟市场上有各种各样的动物,有小鱼、小鸟、小青蛙、小兔子、小狗……真好玩,它们不是傻傻的玩具,而是会动会叫的伙伴哪!
我走了一圈,站在一群小乌龟面前挪不动脚了,一只小乌龟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好像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它的嘴巴还一动一动的,仿佛在对我说:“带我走吧,我不愿和这么多的乌龟挤在一起,带我走吧,我和你玩,好不好?”
我说:“那好吧!”
我指着小乌龟对爸爸说:“我要,我要!”
妈妈不同意:“不许养,到时候你不管它,事情还不是落在我身上。”
我恼火地跺脚,抱着装乌龟的大玻璃缸不撒手。
爸爸轻轻拍拍我,对我说:“好啦,别闹,爸爸买给你!”
妈妈撅嘴说:“你又买给他,他回去玩两天就不玩了,那怎么办?”
爸爸用大大的眼睛郑重地盯着我,说道:“非非,你要记住,爸爸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地照顾它,一直等到爸爸回来,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说:“知道爸爸,快买给我嘛!”
妈妈在一旁叹息:“唉,就你惯着这个孩子!”
我终于得到了这个小乌龟。
它像一块会移动的石头,有拳头那么大,身上布满了古怪的纹路,而且总是缩着脑袋。
我把它放进了大玻璃缸中,倒上水,它终于吐出了一个泡泡,探出脑袋,在里面游来游去,像划船。
我连忙找了一根绳子,把它抓起来,要箍住它的脖子。
爸爸问:“你干什么?”
我苦恼地说:“我要牵着它去遛遛!可是它总是缩着脑袋啊!怎么办,有没有夹子?”
爸爸笑道:“非非,你不许给小乌龟套上绳子,这样它会不自由,透不过气来,好难受的!”
我好奇地问:“为什么王爷爷家的小狗套着脖子,还每天带着王爷爷去散步呢?我也要这样!”
爸爸说:“小乌龟生活在水中,你可以带着它去游泳,但是不能带着它散步,知道了吗?”
我想了想说:“哦,那为什么它老缩着头!”
爸爸说:“它和你不熟,以后你天天喂它东西吃,它和你熟了,就会伸出脑袋来了!”
我问:“爸爸,那它爱吃什么呢?”
爸爸说:“它喜欢吃小鱼,吃碎猪肉,吃玉米……”
我咯咯一笑,说:“我也喜欢吃小鱼,喜欢吃玉米,它和我一样!”
爸爸抱住我笑道:“你就是只小乌龟!”
我问:“那小乌龟叫什么名字呢?我们给它取一个名字好吗?”
爸爸说:“好,你来给它取一个名字。”
我说:“那我叫它做——爸爸,因为是爸爸买给我的嘛!”
爸爸忍俊不禁,笑道:“胡闹,胡闹!”
妈妈听到了也说:“你这孩子,你爸爸又不是乌龟!”
爸爸说:“这个名字还挺好听,我看,就叫‘巴巴’怎么样?”
我觉得很好听,连忙捧起小乌龟,对它说:“听好了小乌龟,以后你的名字就叫‘巴巴’,如果你同意,就请点点头!”
小乌龟半天没动静,大概是在翻译我的话,但我确信它能听懂。等了一会儿,它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头一伸一缩的,像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我说:“好,巴巴,我给你吃东西,你乖乖的别跑啊!”
我去厨房找到了一些好吃的东西,有奶酪和香肠,还有饮料呢!我吃一口奶酪,好甜啊!我放到小乌龟的跟前,小乌龟用脑袋轻轻地探了探,又缩回去,头上都是白乎乎的奶酪,它摇摇头,像是说:“我不想吃!”我说:“你可真挑食啊!”我又给它吃香肠,它吃了两口,又吐了出来,我学着妈妈喝斥我的样子,喝斥它道:“你怎么能浪费东西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你知道不知道啊!”小乌龟吓得缩回头,不出来了。我就温和地说:“好啦,好啦,我不说你了,你出来吧!”它真的就出来了,张开嘴,将咬碎的香肠吃完了。我满意地说:“这还差不多,给你喝两口饮料!”我就把饮料倒在它跟前,它根本不喝,转头就走了,我把它抓过来,它又走了,实在没有办法,我只好将它抓进了玻璃缸中,说:“你好好清醒清醒,给我想清楚了!”巴巴在里面游来游去,一点也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说:“罚你明天不准吃饭!”
第二天,我真的不给小乌龟吃饭,它却一点也不饿,一会儿浮出水面,一会儿潜在缸底,闭着眼睛睡觉。唉,我真是拿这个小淘气没办法!
傍晚,我去客厅看电视,把小乌龟也带上,还给它安排了一个靠前的位置,就在烟灰缸旁边,它虽然不好意思地缩着头,眼睛却偷偷地瞪得很大呢!
电视上正在播放地震,房屋倒了,墙塌了,好多孩子在哭,好多人都在乱跑,我看着感到害怕,连忙按了遥控器,换成动画频道。
这时门猛地响了一下,肯定是妈妈摔的。爸爸和妈妈吵架了,妈妈哭着说:“你为什么要去?为什么每次都是你?你就把我们娘儿俩丢下不管了吗?”
爸爸无奈地说:“老婆,你知道,我是个军人,组织需要我到哪里,我就要到哪里去!”
妈妈说:“难道就没别人了吗?上次雪灾就是你,这次地震还是你?”
爸爸说:“我是队长,我必须带战士们去,你明白吗?”
我说:“爸爸,你为什么要走呢?你要去哪里?”
爸爸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按了一下,说:“你看,爸爸要去那里!”
电视画面转到了地震的镜头上来,好多人在跑,好多人在哭,还有好多人埋在废墟里。
我不敢再看了,钻到爸爸的怀里说:“爸爸,那里好可怕,你为什么要去啊!”
爸爸说:“你看,那里有好多小孩子,他们的爸爸妈妈因为地震被埋在了地下,爸爸要去把他们救出来,这样小朋友们才不会失去爸爸妈妈!你说爸爸应不应该去呢?”
我说:“应该,我的爸爸是个英雄!”
爸爸开心地笑了,拿起小乌龟对我说:“非非,小乌龟一般生活在河啊,湖啊,沼泽或者山涧中,我们把它抓来,它就没有自由了,以后总要放回去的,等我下次回来,我们一起把它放回大自然吧!”
我不乐意地说:“那它去哪儿找东西吃?饿死了怎么办?遇到危险怎么办?”
爸爸说:“水里有很多小虫、小螺、小鱼、小虾,还有植物的茎叶,巴巴都能吃,你不用担心。”
我说:“哦,那好吧,我等着你,你要早点回来啊!”
爸爸将我举起来,说:“好,爸爸答应你,一定早点回来!”
第二天,爸爸走了。
我天天和巴巴一起玩,一起吃东西,一起看动画片,它不听话的时候,我就将它翻过身,肚皮向上,看着它艰难地掀起龟壳,给它小小的惩罚。我们玩得很开心,相处也很愉快。
可是过了不久,我发现巴巴不怎么吃东西了,总是缩着,一动不动。
我急坏了,对妈妈说:“小乌龟是不是生病了啊!”
妈妈说:“这不是生病,这是冬眠,当气温较低的时候,小乌龟会长期缩在壳中,几乎不活动,呼吸也减少了,体温也降低了,不吃东西,新陈代谢和血液循环都减慢,你不要打扰它,过一段时间,它就会好起来的!”
妈妈说的好复杂,我都听不懂。
我每天都去看小乌龟,小乌龟整天都懒洋洋的,我只好将它从缸中拿出来,放到被窝里。它的身体渐渐变得温暖了,它又苏醒过来,吃东西,爬来爬去,陪我一起玩。
妈妈说,这是因为屋子里气温高,它的冬眠就提早结束了,它又活过来啦!
为了防止它瞌睡,我把它从屋子外面带到卧室里面养。
有一天,妈妈数数鸡蛋说少了一个,问是不是我偷的,我说不是,妈妈不相信我,还罚我洗碗,不给我吃冰激凌,我好难过,只能和巴巴说话。看着巴巴,我好想念爸爸,但爸爸一个电话都没来过。我对巴巴说:“巴巴,今天晚上,我把你放在鸡蛋盒旁边,你给我好好看看,是谁来偷鸡蛋?”巴巴不摇头也不点头,我觉得它是默认了。傍晚,我就把它放在鸡蛋盒上。
夜里,我老想起爸爸,睡不着觉。我起来看巴巴,只见两只老鼠围着它,一只咬住它的尾巴,一只正用爪子挠它的脑袋,我连忙大叫:“妈妈,小偷是老鼠!”我冲过去,抬脚去踢老鼠,老鼠吓得往门外跑,正好遇到妈妈,妈妈已经拿扫帚做好了准备,她施展起扫帚神功,顿时将两只老鼠打得落荒而逃,总算解了这心头之气。
妈妈抱起我,温和地说:“对不起,妈妈错怪了你!”
我指着小乌龟,哇的一声哭了。
妈妈拾起小乌龟说:“没事,小乌龟没事!”
但是小乌龟的尾巴被老鼠咬伤了,是它帮我看鸡蛋才会遇到危险的,我心里甭提多难过了,妈妈说小乌龟最怕蛇、鸟和老鼠,我们要给它看病。
小乌龟行动更加迟缓了,鼻子总是冒泡,眼睛肿大,妈妈说可能是细菌感染了,她就泡了药在水中,这样小乌龟喝水的时候就能治疗了。
老鼠身上带着病菌,传染给了小乌龟,它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弱。我想,它大概又要冬眠了吧!
有一天,放学回到家中,我看到妈妈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她就大哭起来,喃喃地说:“不,不可能,我叫他不去,他就是不听,他为什么要丢下我们啊……”妈妈伤心地瘫倒在沙发上。
我害怕极了,默默地陪着妈妈,妈妈的眼泪还是不断。
我去看小乌龟。我发现小乌龟不动了,它伸着四肢,怎么拨它都不动。
我问妈妈:“小乌龟怎么了,是不是死了?爸爸回来会责怪我的。”
妈妈流着眼泪说:“小乌龟没有死,它想回到大自然去了,它陪了你那么久,也应该走了,孩子,你要慢慢习惯它不在你身边的日子!”
我气坏了,跺脚道:“不嘛,不嘛,我要巴巴天天陪着我!”
妈妈说:“听妈妈的话,我们把小乌龟放回大自然吧!”
我说:“我要等着爸爸回来!”
妈妈说:“爸爸知道你将小乌龟放回去会很高兴的!”
我答应了:“那好,我们明天就去!”
第二天妈妈给我戴上一个黑色的袖套,她自己也戴着一个,胸前还插着一小朵白花。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感觉妈妈情绪还是不好。
她让我用塑料瓶子做了一条小船,将小乌龟放了进去。
我们坐车来到海边,大海真蓝,真宽,海浪吐着无数蓝白色的舌头迎接我们。
妈妈说:“将巴巴放进大海,以后,它会变成大海龟回来找你!”
小乌龟僵硬地呆在瓶子中,似乎有些恋恋不舍。
我伤心地把小乌龟放进了大海,海浪卷着它,眨眼就不见了,我对大海叫道:“巴巴,你要回来看我啊!”
巴巴就这样离去了。
爸爸也一直没有回来。
我时常去海边,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们,虽然我心里很不高兴,但并不像妈妈那么难过。因为我相信,他们只不过去了大自然,总有一天他们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