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湄潭“采茶调” □李 浩 2025年02月12日 来源:文艺报

2025年是遵义会议召开九十周年。以“坚定信念、坚持真理、独立自主、团结统一”为内涵的遵义会议精神已成为中国共产党人精神谱系中的绚烂篇章,遵义会议精神深刻影响了遵义大地,飘扬的红旗漫卷大好河山。作家李浩探访遵义,为读者朋友描绘这一“红色圣地”的光辉历史与新貌新颜。

——编 者

打卡万亩茶海

虽已是冬天,但湄潭依然绿意连绵,几无尽处。那些经霜的彩色叶子则让远处、近处的色彩变得极为丰厚多样,尽显一种令人沉迷的斑斓。加上浅青色的天空和浅青色山峦——两种浅青浅的程度很是不同,却显得那么交融、妥帖,似有水墨画中“虚景”的装饰效果,真有些美不胜收的意味在。我们到的那天下着细细的雨,有沾衣的寒意,但空气里的清新是可以清晰嗅到的。同行的作家周小霞说,这条路曾经是她作为乡村教师时必走的,而她的母亲则是邻村的采茶人——现在还有不少茶田归在母亲的名下,是一个幸福的采茶人。她的话引来一片羡慕。谁的羡慕会更多一些?当然是我,来自不产茶的北方、从未真正参与过采茶、制茶过程的我自然会有更多的羡慕。湄潭不是第一次来,但两次都没有赶上采茶季节,自己采一采茶感受一下采茶快乐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于是,在车上,我不断地向周小霞和其他朋友询问采茶制茶的细节,不管自己是否能够记得住……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采茶已经成了我的一个执念,我总想能够有机会试一次,是故,我对湄潭朋友约我明年春天再来的邀请答应得极为欣然。

下车的时候细雨还在,它使呼吸的空气里有一丝丝的冷,但含有草木之香,倒也颇令人欣悦。一下车,我已经置身万亩茶海之中,四周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茶树,连绵的绿色让人心旷。所有人都兴致勃勃,包括一起同行的湄潭朋友,在他们的身上,也有那种愿与自然亲近、与茶香亲近的快乐,这种情绪是相互传染的。茶绿着,小小的白色茶花则在湿漉漉地开着,它们竟然不惧怕这种湿冷,竟然选择在这样的时令中开放,让我既有欣喜又有怜惜。我和负责解说的朋友一路向深处走,同行的朋友开始提醒:不要再向前了,这样的茶林你用一整天的时间也未必走得出去,即使走出了这片茶海,你也会进入另一片同样连绵的茶园中。

茶海中有一高耸的塔,在塔上向下俯瞰,万亩茶海的“波涛感”立刻得以显现。它起伏着,向远处和更远处延伸,直到伸入高山和云朵里去——那宽阔足可用“雄伟”来形容。不,我不认为我用错了这个词,这种连绵加在一起就是雄伟,因为它同样无边无涯。它竟然给了我一丝丝的仙境感——在写下这篇文字时,我重新翻看手机里的图片,那种仙境感比之前的感受更强烈些:因为图片里有更为氤氲的水汽和比我当时看到的多很多的色彩。

打卡万亩茶海,自然离不开品茶。在湄潭,早上醒来,睁开双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喝一盏茶;而持续到深夜,与文友们畅怀深谈的时候还在喝茶——当然,也没有因为喝多了茶而影响睡眠。那段时间大概是我饮茶最多的一段时间,遵义红、湄潭翠芽、银花朵朵、古树茶……几乎所有湄潭茶我都品了个遍。朋友们告诉我,贵州的农村主要产茶,无论是北面的湄潭、凤冈,还是南面的兴仁等地,无论是西部高原的威宁,还是海拔较低的赤水,均是茶树生长的“天堂”。茶树喜欢含有紫外线的阳光的照射,却又害怕强烈的紫外线,贵州大地处处漫射着光照,高山云雾笼罩每个山头,漫射型阳光恰好适宜这里的茶树生长。

寡日照、多云雾、高海拔、低纬度,是茶树生长和品质保障的最佳要素,而贵州湄潭,则全部占有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在遵义红的生产厂家,许先海副经理向我介绍了遵义红的生产工艺和品质特点,说起他们代表湄潭茶业到河南等地“斗茶”的故事,介绍遵义红是如何被认识和被接受的。而作家黄健峰,作为湄潭翠芽的第十代传承人,则在为我泡茶的同时向我介绍湄潭翠芽的传统制作技艺:如何采摘鲜叶,什么时间采摘是最佳的;如何完成摊青,如何用红锅头炒、二炒,头炒和二炒之间要如何摊凉散热;三炒、磨锅和提香又该如何完成;拣屑是茶叶分级的重要一步,而这个分级的依据又是什么……

“下次再来,我要带你去看前些年我发现的几株古茶树。”黄健峰的这句话让我向往,让我期待下一次的到来。

湄潭茶业的“前世今生”

湄潭的种茶史可谓悠久。陆羽在《茶经》中曾记载:“茶者,南方之嘉木也。一尺、二尺乃至数十尺。其巴山峡川,有两人合抱者,伐而掇之。”巴山峡川,即今日重庆东部、贵州北部地区,早在一千二百年前就有两人合抱的巨大野生茶树。《茶经》还记载:“黔中生思州、播州、费州、夷州……往往得之,其味极佳。”当时,湄潭所属的正是夷州,“其味极佳”的茶叶,便包括湄潭种植的苔茶。明洪武年间,设容山长官司治理湄潭,其间有韩、张二姓每年将本地所产茶叶交播州茶仓,作为播州宣慰使司向朝廷进贡的“方物”。 当时,湄潭茶叶已载入史册:“尤以湄江两岸所产茶著名。”清代《贵州通志》载:“黔省所属皆产茶……湄潭眉尖茶皆为贡品。”加上发现于贵州的茶籽化石,无一不证明此地早有茶树,采茶、种茶业历史悠久。然而,真正让湄潭茶业被人们了解和铭记的,还是在这百年间的发展故事。

当年抗日战争爆发,东南沿海被日军封锁,备受国际社会青睐的中国传统出口产品,譬如丝绸、茶叶、瓷器等均严重受阻,直接伤害着中国的经济命脉和持续发展,也严重影响着中国的外汇储备和军用物资的购买。为了解决这一难题,全民动员起来发展生产、坚持抗战,当时的农业实验所先后考察了四川的成都、自贡、宜宾,西康的雅安,云南的昆明、曲靖,贵州的贵阳、安顺、遵义、平坝、惠水、瓮安等老茶区,经过精心选址,最终将象山茶园定于“气候温暖温润,土地肥沃,地势开阔,宜大面积种茶”的湄潭。湄潭的象山茶园是中国的第一个现代茶园,湄潭自此“推开了中国现代茶业的大门”。湄潭茶,沿着那条著名而艰辛的“史迪威公路”源源运向国外,换回的则是抗战中最需要的物资:武器枪炮、药品和食品。

在打卡万亩茶海之前,我曾专程到贵州省湄潭茶叶试验科学研究所旧址参观。谈及湄潭茶科所,则又是另一段动人的历史了:新中国成立后,湄潭县人民政府接管了原有的湄潭实验场,同年12月,划归遵义地区行署建设科,之后又经历多次的变更和改名——这是湄潭茶业发展的重要时期,也是给我带来诸多感吁、让我心潮澎湃的一个时期。百废待举中,湄潭茶业成为新中国经济命脉中一个可贵的造血点。

贵州省湄潭茶叶试验科学研究所旧址,现为贵州茶工业博物馆。在讲解员声情并茂地讲述湄潭茶业发展历史、向我们介绍那些具有现代工业气息的机械和旧物时,应邀前来陪同参观、更为熟悉这段历史的王启进女士不时插话进来“弥补”讲解员在讲解过程中忽略的地方——

“你看到的这个硕大的圆桶,是茶叶杀青机的一个重要部件,是它的滚桶。它是用钢板卷制而成的,里面焊有导叶片。这在当时是非常先进的一个设备,也曾经历过茶场工人师傅的改进。这是茶叶圆筛机,用于各类茶叶的精细筛分作业。这些木质的材料是由我们茶场的工人师傅手工制作的,木质风选机也是我们茶场工人在浙江大学的教师们的指导下完成的……”

王启进告诉我们,新中国成立初期,湄潭茶业换汇的路径是出口苏联,苏联的饮茶习惯与中国基本相同,于是他们使用的这类设备能够满足制茶出口的需求。后来,湄潭茶业的出口又转向了欧洲,然而欧洲和我们的饮茶习惯不同,他们习惯喝袋装的碎茶,而且以红茶为主,于是贵州湄潭茶场在贵州茶科所的指导帮助下做出相应调整,开始引入制造红碎茶的相关器械。当时,进口欧洲的相应机械非常困难,关卡重重,而且需要大量外汇,而国内的机械制造行业又没有类似产品,于是,茶场的技术人员和工人师傅便想方设法,用自己的方式制作了相适应的机械器械——“这里面的故事是说不完的”。

我承认,在走出贵州茶工业博物馆的时候,心里满溢感慨。感慨之一是,茶,贵州茶,湄潭茶,曾经为这个民族的存亡、发展和繁荣,曾经为这个民族的文化、物质的对外交流承担过那么多,而我之前对此知之甚少。这实在是一次令人羞愧的补课,它再次显出我的孤陋寡闻。曾为军人,也算多多少少了解一些军史,然而若不是来到当地,我可能在很漫长的时间里还不知道“苟坝会议”和那条被马灯照亮起来的路;我可能还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了解浙大西迁的那段艰苦历程,以及湄潭人曾经的付出和心中的大义;我可能还需要机缘才能更深地了解当年的知识分子们为知识、为民族、为教育所做的种种,其中又包含了怎样的激荡和艰辛;我可能还需要很漫长的时间甚至永远都不会了解到,湄潭茶业曾有这样的过往和曾经……

感慨之二是,之前因为战争状态或者种种的社会原因,我们这个民族都曾经历过技术、科技以及更多层面上的“卡脖子”,但它并没有完全遏制住我们试图汲取和吸纳的心,总会有人奉献出他们的聪明才智来,而这聪明才智甚至会让所有人都叹服。当年湄潭茶业的技术工人们已经证明了这一点,他们所做的贡献让我久久地处在感动之中。

感慨之三则是,我们的生活已经离不开科技,农业生产和茶业的发展更离不开科技,科技的力量远比我们以为的还要强大、有效。1939年,当时地处偏远的湄潭象山就已经开始运用现代化种植和现代化杀青、烘焙技术。如今,科技的力量深深作用于我们的生活中,而这个“作用于”还在加速度。若不是早早地受惠于现代科技,湄潭的茶业一定不会有如此精进而宽阔的发展,万亩茶海更是不可想象的。在“守古法”和“技艺更新”之间,我们也许不应只选择站在其中的哪一边,所谓的“古法”也是古人们在因地制宜的基础上不断试错、不断总结之后得到的规律,若是现代科技能够做到甚至做得更好,那就让现代科技推进我们的生活吧。

现在,我应当转向湄潭茶业的“今天”了。湄潭已建成标准化生态茶园面积达60万亩,有机茶园2.6万亩,海关基地备案茶园26万亩,成功创建“国家级出口茶叶质量安全示范区”。至2024年底,湄潭已经连续五年位居“中国茶业百强县”之首。湄潭已完成黔湄系列、湄潭苔茶、福鼎大白茶、黔茶1号、金牡丹、金观音等特色优质茶树新品种的选育和引进,并研发出“微波杀青”“远红外提香”“恒温蒸汽杀青”等专利技术30余项。全县茶叶生产、加工、营销企业及加工大户共769家,其中加工企业453家;全县农业产业化经营重点龙头企业共73家……

湄潭茶业,举足轻重,蒸蒸日上。

诗与茶:浙大教授们与湄潭茶的不解之缘

谈及湄潭,我觉得一定要谈及动人心魄、令人感吁的浙大西迁,哪怕它仿佛是“插入”的部分: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为了坚持学业和救亡图存,为国家保留知识有生力量,浙江大学竺可桢校长率领全体师生踏上西迁流亡办学的艰苦历程——经历四迁,跋涉2000余公里,浙江大学于1940年5月抵达湄潭,被称为“文军长征”。

两次来湄潭,我都拜谒了浙大西迁纪念馆。即使没有讲解,只读那些文字,我都会被感动。在遵义,那样的感动和激动时时会出现,历史的尘灰无法真正地淹没它。每一次的感动和激动对我而言都是新的,尽管我曾多次伫立在这里,讲解员讲的也是我已知的旧内容。许多的“已知”,只要在重读的时候、重新听到的时候还有一种唤醒感,那它就大抵具有永恒的成分。它是持久的,因此也就得以不断激励,得以源远流长。

“湄潭茶诗”,似乎已经是一个专属的名词,与西迁至此的浙大教授们紧密相连,与浙大湄江吟社紧密相连。浙大搬至湄潭后不久,时任实验茶场场长、浙大农学院教授刘淦芝博士,在工余闲暇时,便邀请一些著名教授来茶场品茗吟诗——湄江吟社应运而生。湄江吟社共有9位成员,称为“九君子”,除了刘淦芝,还包含了苏步青、江恒源、王季梁、祝廉先、胡哲敷、张鸿谟、郑晓沧、钱宝琮。这些教授有着不同的学术背景,也并非都是文学或历史专业,文科理科背景都有。在湄潭期间,每个人都近乎全身心地扑在教学和研究上,每个人都有一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然而以诗和茶的“娱”却坚持着,他们当然也把科学性的推敲用到了极致。

当时的条件是那样艰苦,以瓜菜为主体的“苏家杂粮”令人心酸,“逢六进一”(吃六口饭才可吃一口菜)的吃饭法让人慨然,而“牧羊教授”王淦昌的故事并不只属于他一个人,而是当时浙大教授们的普遍写照。抗日战争爆发后,王淦昌和妻子吴月琴把家里的财产都捐了出来,给军队买枪炮以作支持。颠沛流离中,王淦昌患上了肺结核,妻子听人说羊奶具有治疗作用,于是便将余下的钱买了一只奶羊。王淦昌不忍让妻子过于辛劳,承担了放羊的任务,上课的时候就将羊拴在教室的外面……故事听起来令人心酸,那些经历者却并没有自怨自艾、怨天尤人,仿佛就不曾存在过哪怕一时一瞬的愁怨之气,也没有为自己的境遇发出过怎样的哀叹;相反,他们似乎都努力苦中作乐,来自生活和经历的苦竟然被他们过滤掉了。他们有更要关心和更在意的。

他们是一群怎样的人啊?这是一群怎样的知识分子啊?在那样的时期,在遵义,另一群长征至此的军人,又有怎样的精神承担?在他们胸中涌荡的,是怎样一种情感,是怎样一种坚毅?

资料中说九君子爱茶,这个爱也许是多重的,复杂而醇厚,有着诸多意味的叠加。1943年5月26日九君子的《试新茶》部分地可看作是写给湄潭茶业的“广告诗”。刘淦芝教授邀请湄江吟社诸友一起来试新茶,并写下了《试新茶》,此处仅列几首为例。

苏步青的《试新茶》:

客中何处可相亲,碧瓦楼台绿水滨。

玉碗新承龙井露,冰瓷初泛武夷春。

皱漪雪浪纤纤叶,亏月云团细细尘。

最是轻烟悠扬里,鬓丝几缕未归人。

钱宝琮的《试新茶》:

诗送落英眉未伸,玉川畅饮便骄人。

乳花泛绿香初散,谏果回甘味最真。

旧雨来时虚室白,清风生处满城春。

漫夸越客揉焙法,话到西湖总怆神。

……

他们将自己对湄潭新茶的感受融在诗中,从而让自己的诗句充溢着与茶匹配的清香感,读来也使我们口舌生津,生出与先生们一起品一品湄潭新茶的渴望。他们的这些诗,初品真会有“清液心如醉”的连绵美感,令人沉浸于初散的茶香之中;只有细细咀嚼,在他们提及“杭州”和“西湖”时,底部包含着的某种微苦才会从中泛起,并带有一点儿不太合时宜的“怆神”。“杭州”和“西湖”是这些浙大教授的心结,是家园和“故土”,是一定要回去的“那个地方”和“那些地方”。湄潭新茶在这时,或多或少地带出了西湖龙井的滋味。

我在这里谈及“西湖龙井”绝非生拉与附会。它们之间确有强烈的渊源,而这渊源的建立更多地与浙大的西迁有关,与参与实验茶场种植培育实验的浙大农学院教授们所“带来”的有关。他们带来了田野调查、土壤调查、水文气候调查等一系列调查手段,这些调查为确定湄潭是否适合茶叶的大面积种植以及是否有品质保证提供了可靠佐证;他们带来了“西湖龙井”的树种以及在浙江时已实践成熟的杀青、烘焙、提香等一系列方法,并在与本地结合的过程中不断演进,形成独有、更佳的品质;他们带来了茶树种植的先进方法和病虫害防治技术;当然,他们还带来了相对先进的管理经验和现代化器械的使用方法,这为实验茶场“推开中国现代茶业的大门”提供了重要的条件。

还有一个值得重视的渊源,就是地理纬度和气候条件。湄潭茶园所处纬度与西湖龙井的种植区域基本相同,均是北纬30度左右,加上气候基本相似,因此,当时湄潭的实验茶场所产的茶叶或多或少带有些龙井滋味。即使现在,也有商人和饮茶者会将西湖龙井与湄潭翠芽混合比对,若非是饮茶高手怕是难以区分。

朋友们介绍,时至今日,浙大农学院的师生们还常来湄潭,这里,依然是他们进行教学实践的重要基地。在茶叶品质提升、病虫害防治、茶树品质优化、茶青检测等诸多方面,浙大均给予了诸多的支持和帮助……浙大教授们与湄潭茶业的不解之缘依然在延续,并且连接得越来越深。

采茶调:来湄潭做一个幸福的农民

“正月采茶是新咧嘿春,哩哟!闲来无事勤耕种,三般田土养黎民。二月采茶惊蛰天,百花开放在人间。可叹世人迷不醒,迷恋梦中女红颜。三月采茶是清明,家家户户去抹青。好笑愚痴男和女,收拾打扮进茶林。四月采茶四月八,静看池中美鱼虾……”

友人发来湄潭采茶调,并告诉我,湄潭民间有玩灯的习俗,一般由4到6个人提着花灯,用穿花的步伐演唱“采茶花灯”,颇为热闹。他有意传给我未经修饰的版本,说让我领略一下真正的民间风俗。采茶调在产茶的地域都流行,一般都是从正月开始唱起,12个月一一点到,每个月的景色有变化,故事的发生发展随之变化。湄潭采茶调也是如此,只是它似乎更多出了些劝世内容。周小霞则传给了我另一首湄潭敬茶歌,她告诉我,它更流行和普遍,客人们来了,当地朋友多会唱这首歌来表达欢迎。

茶乡,离不开采茶调。这其中包含着人们一年的辛劳以及收获的喜悦,包含着对四时风景的赞颂,也包含着种种的人生感悟。无论是哪一种采茶调,它的基调都透露出幸福欢愉,在湄潭一带流传的亦是如此。

谈及幸福和欢愉,我想起周小霞在路上谈到的一件事。因为有茶,因为茶业的带动,同样是山区和丘陵地带,湄潭人相比其他县区外出打工的人少很多。茶园的收益相对较高,不离家而从事茶叶生产加工往往要比外出打工挣得更多,再加上宜人的气候和如画的风景,湄潭人自然幸福满满。

蓬勃发展的茶叶种植和加工让湄潭生出了“虹吸力”。这些年里,它吸引诸多外地打工者来到湄潭。在采茶季节,这里更是人山人海,一些中老年人也纷纷加入采茶的队伍中,为自己增加一份不菲收益。在《湄潭县2024年茶叶行业发展报告》中提到,湄潭全年茶叶销售68955.89吨,销售额为529589.1万元。出口茶叶获利1960.9万元,主要出口摩洛哥、美国、德国、俄罗斯等国家及东南亚等地区……

“来湄潭做一个幸福的农民”这句话,周小霞曾几次向我提起。她说这是网上曾引起热议的一个段子,“但不管怎么说,在今天的湄潭,是真的可以做一个幸福的农民的。我母亲是,我的一些亲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