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5年,中国的沃土上大面积地在推广种植玉米。当农民建立在互助合作的基础上用镢头敲开土地的大门时,粮食作物的丰富便也“山门次第开”了。这一年的春天,光明而清新,“增产运动”带着丰收、发展、繁荣的信息,几乎传达到了人与自然的每一个细胞,农民行动起来了。满世界的土地上弯曲着厚衣重裤捂了一冬的汉们。中国形势一片大好。
我想我如果生活在1955年,看到农民卸掉了旧社会的负担,昂着高高的脑袋走在社会主义的康庄大道上,我会以为自己走进了一幅油画里,凝重而久远。继而让我顿感从容踏实;后来,我还会充满联想和希冀。
这一年种植玉米的首要因素是:第一保证农业增产任务的实现,同时开辟由农业社向高级社的转轨。第二解决畜牧养殖中冬季饲草不足的困难。当时流行着一句话:“种玉米保丰收,杆子能沤肥,也能喂牲口。”但是在推广种植玉米的问题上,乡村农妇的思想出现了一些麻烦。主要是新中国初期我们大面积的农作物以高粱为主,制做主食的手工作坊的农妇对高粱面的“味儿”已经做得很是讲究,这样她们在接受玉米时,认为玉米吃法不多,不能仅仅为了“吃饱”,还得讲究“吃味道”。这里的味道不是百珍千味之类,而是:“玉米窝头不算好,不如高粱鱼儿吃的饱。”
于是,从印发传单、组织展览、交流经验做起,召集妇女实习参观了玉米的31种吃法,和玉米芯喂猪的具体做法。农妇发现了一个很实用的作用——玉米芯能喂猪。
实际主义让女人在人类文明史上占有了男权中心的历史,人吃和猪吃,两样光景,男人和女人的思想就这样生活得剥离开来。农妇们说:“说下了能喂猪,咱就种玉米罢。”
40多年后的今天,我看到泥土上大面积生长着玉米时,对土地的感动不仅仅是敬重庄稼人的勤勉,也有对有限“家底”实际认识、决不盲崇的农妇们满怀的敬意。生活所赐予的幸福是极本色的,精细节俭,许多时候人们企图进入的就是这个境界。但是,却没有农妇的实际表达更深入人心。
其实在1955年以前我们的土地上生长的玉米就长势良好,只不过1955年要求种植的是“金皇后”种子。比往年种的“小粒红”更“早熟、丰产”。这一年农民提出了一个很专业性的口号:“加强玉米亲本的选择”。是说,要选择品质好、成熟早、适宜当地生长条件,而且亲缘交远、类型不同的品种进行杂交。如:硬粒种玉米与马齿种杂交,以硬粒种作母本,马齿种金皇后作父本。找父母本生长期相同的亲本籽粒下种,如果父母本生长期不同,要分期播种,以延长父本的散粉期。这也许就是玉米的爱情,虽然让人类的感官多了一些非想,却让我们的嘴巴涌出了一股丰收的暖热。在北方,玉米能伸展农民的好心情,它在拱出嫩芽儿的第一天,不光是人,鸡啦狗啦的都去看玉米的绿。玉米的爱情结晶不是说出了芽就是儿辈,要长穗。穗饱,人眼儿看着就金贵,就扎眼。这样,才够美。
玉米的神秘让太行山一位全国劳模心生出了朝霞。1955年的秋天,全国劳模聚集在祖国的心脏北京开经验交流大会。太行山平顺县的全国劳模郭玉恩在北京城里的农展馆看到了他从没有见过的玉米。长了七穗的玉米让郭玉恩嘴巴长时间不能合拢。郭玉恩想:我们平顺的山地、熟地与冷地,种啥啥不长,农民的口粮不能保证,劳模当得也不踏实,这玉米好啊。
农展馆的服务员发现这个农民天天来看玉米,心中好奇,连带着也多看了几眼玉米。这一看了不得,七穗玉米上如老鼠啃过似的,豁豁溜溜。郭玉恩被扣住了。唰唰的泪水从劳模的脸上漫下来。郭玉恩说:我看到玉米好,这样的长穗能让我们山沟里的农民吃饱。我从看见它的那天起就决心要抠它几粒,抑制不住我自己的思想,我在每穗上都抠了一粒,你逮住我了,逮不住说不定我就抠完了。玉米我不会给你,劳模可以不当。
劳模的“无赖”让农展馆没了法子,批评他头脑里有了杂色,不能做一个心口一致的、纯粹的劳模。劳模顺原路返回太行山的平顺时,他想:不当这劳模又能咋!
郭玉恩抠回来的玉米就叫——金皇后。
1955年以后太行山平顺县里的金皇后玉米长势良好。
1955年底,因为农业社扩大高产作物玉米的种植,全国95%的农业社转入高级社。农民们开始着手全面规划于第二、第三个五年计划的远景规划。农民们看到了社会主义繁荣幸福的康庄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