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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克凡:编剧《山楂树之恋》是“模拟恋爱”

□本报记者 颜 慧

□本报记者 颜 慧

在《山楂树之恋》公映前的看片会上看到肖克凡,才知道他是这部被炒得火热的电影的编剧。当时就跟他约了专访,由于一贯的低调和谦逊,他有些犹豫。经过数番沟通,他才答应下来。

记者:在电影《山楂树之恋》中,您署名为“拍摄剧本编剧”,以前很少有这种提法。

肖克凡:张艺谋导演是从别的公司购买的电影版权和剧本。出于自身电影风格的考虑,张导认为应当在人物语言和行为细节方面下工夫,决定重写这个电影剧本。他拍摄使用的正是我重写的这个剧本,所以将我署名为“拍摄剧本编剧”,以此明示。他是个非常尊重别人劳动的人。

记者:您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剧本创作的?

肖克凡:今年2月初,大约是2月5号吧,张艺谋导演的文学策划周晓枫打来电话,说张导准备拍摄一部以上世纪70年代为背景的爱情电影《山楂树之恋》。因为我是“50后”而且是写小说的,比较了解那个年代的生活,所以请我进京跟导演聊一聊。当时我没有读过走红网络的原著,就“恶补”了一下,也读了先前的剧本。我到达北京得知,张艺谋导演将请人重新编写剧本。就这样,我跟张导聊了3天,谈话间捋出一个新的剧本大纲,给即将到任的编剧预备着。我看到工作室里,副导演们进进出出,墙上挂着备选演员们的照片。这部电影确定4月上旬开机。当时已到2月初了,颇有箭在弦上的紧迫感。我的聊天任务结束,跟张导道别。他将他的“奥运邮册”送给我,签了名。他还特意拿出一个“红包”,说快过年了送给我小孩儿。他的善意,令我感动。以前我也接触过几位影视导演,人品各有不同。

回到天津,我继续赶写自己的长篇小说。过了春节,大约是2月21号正月初八下午,晓枫又打来电话问我愿不愿意担任《山楂树之恋》的编剧,我开始挺为难的。一是我十年不写剧本了,就是想清清静静写小说,二是手头长篇小说正在收尾,不想中途打断,三是担心自己难以胜任,何况这是张艺谋的电影。然而电话里晓枫告诉我,原定的那位大腕儿编剧临时生病住院,一时难以找到合适编剧,晓枫说现在就是“救场”了。既然是救场,便不能推辞了。第二天是2月22号,我拎着笔记本电脑进北京,接受了这个时间紧迫的任务,开始了跟张导的正式合作。4月上旬剧本完成了,4月13号我跟张艺谋去了宜昌市远安县拍摄现场。4月16号开机,我在驻地改写和增写了几场戏。这个剧本我总共用了两个月时间。

接受编剧任务后,我对作品的感情是逐步加深的,在与张导不断研讨的过程中,我们最想传达的正是那种发生在禁锢年代的感人至深的爱情。我想,无论在什么社会背景下,真正的爱情总是令人向往的,尤其是清纯的初恋。以前我对“情圣”这个词儿不大“感冒”,到了写剧本时,我喜欢上老三这个人物了。

记者:您以写工业题材作品著称,这次写爱情戏,却让观众感觉到里面的一些细节非常打动人,也使得人物形象得以建立起来。

肖克凡:我以前写过不少所谓工业题材的小说,比如《机器》。爱情题材很少触及,可能是我不懂爱情吧。这次担任电影《山楂树之恋》的“拍摄剧本编剧”,确实是对我“爱情想象力”的一次考验,也是对我“模拟恋爱”的一次尝试。至今我还记得,我在写作剧本过程中,渐渐沉浸其间,不知不觉重返青春年代,进入了我与剧本的“恋爱状态”。至于电影里的一系列细节,比如静秋和老三过河时的那根小木棍是我跟导演聊天儿时就谈到了;山楂树图案的脸盆是我在写作过程中迸发出来的灵感。老三从碗里夹出一小块儿肉递到静秋嘴里,还有静秋母亲摸女儿的鼻子以此验证“是不是原来的你”,都是原著和原剧本里没有的。一部电影必须拥有令人印象深刻的细节,光凭台词是不行的。

还有老三病房天花板上的照片,原著里是一张静秋6岁时候的照片,属于学龄前儿童。既然电影里安排了老三跟静秋在县城照相馆合影,导演就将这张照片延用下来,用在电影结尾处起到催人泪下的效果——那样一个年轻可爱的生命就这样消殒了。

记者:不过看电影的时候觉得有些情节有点不接,那几段字幕多少有点补场的感觉,或许是剪得太狠了。

肖克凡:在我写的剧本里,开头和结尾都是有字幕的。成片后大家看到的字幕有五六处,这是导演为了聚焦两位男女主角,最终做了如此剪接。我们写小说不是有“叙事空洞”之说吗?这部电影的字幕就是在取舍之间,刻意突出叙事重点,争取达到返璞归真的效果。由于电影告别默片时代以来很少使用字幕手段,而是大多使用画外音,所以观众可能不太适应。当然,我以外行的眼光看,这部电影如果增加10分钟长度,可能会更周全些。

记者:您自己看这部电影时是什么感受?

肖克凡:第一次看时泪流满面,因此我觉得自己虽然不懂爱情,但还是能够被爱情所感动的。第二次看时满面泪流,因此我觉得自己虽然成长于思想禁锢年代,但还是属于心理正常的人——面对爱情悲剧依然懂得感伤。

记者:与张艺谋的合作状态如何?

肖克凡:与张艺谋导演的合作是松弛的,也是愉快的。他尊重编剧,厚以待人,凡是对他有过帮助的人,他都不会忽略,尽管他当面不说,心里却记着。在这方面,我深有感受。身为“第五代”导演,他对细节有着过人的记忆力,对大局有着宏观的把握力,还有对电影艺术的执著追求,都使人惊诧。尤其他有着一双摄影机的眼睛。比如选择饰演静秋的演员,生活里周冬雨并不抢眼,电影里却是那么清新别致。这足以证明张艺谋导演的眼光独到,接近孙悟空的火眼金睛。

与张艺谋合作,我悟出一个道理,不论哪行哪业,举凡到达山巅高度的人,必有过人之处。张艺谋的敬业精神和冲天干劲令人叹服。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敢恭维他的《三枪拍案惊奇》。然而对于各种负面评论,他都能坦然对待。通过这次合作,我看到张导说话办事接人待物的表里如一,不装,不作,不嗔,不怨。他随和而安静,挺大气的一个人。我估计他至少还能拍10年电影——因为他有着一颗平常心。无论从事什么工作,惟平常心方可长久。

记者:您更喜欢写剧本还是写小说?

肖克凡:写小说是个人行为,自己指挥自己,你愿意拔自己头发就拔吧,你愿意四脚朝天就朝吧,总而言之是“个体户”,你六亲不认都没人管你。小说是平面的东西。写剧本则不同,它只是电影工业的一道工序一个环节。电影是立体的产物。因此,只要写剧本你就要有团队意识与合作精神。就心态而言,写小说是静态的,一只室内动物而已。写剧本是动态的,比如要经常与导演研究人物行为和故事走向,要表达更要沟通,要坚持更要倾听。向往静态的时候,我喜欢写小说,向往动态的时候,我喜欢写剧本。另外,我觉得一个作家必须与人接触,否则可能越写越脆弱,出门见了斑马线都迷茫,还可能把过街天桥视为天堑,永远站在大街这边。其实,风景有时候在对面呢。

记者:之前您谈到了新的小说在创作中?

肖克凡:今年底前,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将出版我的长篇小说《生铁开花》。书没出版,电视剧版权便被影视公司购去,准备拍成40集电视连续剧。我今后还是要写一些小说的。至于影视编剧方面则不好预计,看机缘吧。

2010-09-29 □本报记者 颜 慧 1 1 文艺报 content19331.html 1 肖克凡:编剧《山楂树之恋》是“模拟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