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为全球票房高达近亿美元的低成本独立电影《阳光小美女》找一个成功的理由,编剧似乎是毋庸置疑的首选。事实上,这个故事曾因为过于平淡而被雪藏5年。这样一个平淡的故事,却收获了奥斯卡的最佳原创剧本奖和近亿美元的票房。这让《阳光小美女》成为好莱坞在2007年的一个低调神话。如果编剧果真是《阳光小美女》成功的首要理由(看起来也像是惟一的理由),那么这故事为什么能够打动人心?到底是什么东西从这个平淡的故事里偷偷地钻出来,打开了制片人和电影观众的钱包?
《阳光小美女》的故事基点,是7岁的小胖妞奥利芙对于参加选美比赛的渴望。和成年人的渴望比起来,孩子的这种渴望看起来有些可笑。是的,孩子们总是会像着了魔一般,忽然强烈地渴望某些东西,比如养一只兔子,捉一大瓶蜻蜓,或者成为一个画家。他们的渴望常常是没有理由的,他们只是偶然间看到或听到了什么,脑子和心灵就自然地产生了难以克制的反应:渴望,向往,为之着迷。
奥利芙迷上了电视里的选美比赛,迷上了美国小姐的美丽笑容,她渴望像美国小姐一样,在主持人宣布她获得这项桂冠时捂住自己的脸颊,幸福而夸张地说:“我的天哪!”她向往着这个美妙的瞬间。所以,她想去参加选美比赛,她不在乎自己小小的年纪,不在乎她圆滚滚的身材,也不在乎只有疯疯癫癫的爷爷来当教练。她真心地渴望着,并因这份渴望而感到愉悦。
奥利芙的爸爸是一位成功学讲师,他渴望成功,并为自己的成功做着周密的计划:他要成名,推广他的独家秘诀“成功九步法”,所以他一定要出版它,那么首先,他要讨好他的出版经纪人。他为此和奥利芙的妈妈争吵不断,成名遥不可及,家庭关系岌岌可危。奥利芙的哥哥渴望做一名飞行员,他为自己制定了严格的禁语计划、健身计划,把自己封闭在计划里,拒绝和家人沟通,变得孤僻乖戾。然而,事与愿违,精心设计的计划轻而易举地被打乱:无论怎样低声下气,爸爸的书仍然被出版经纪人拒绝;哥哥发现自己竟然是色盲,根本不可能去做飞行员——所有的计划都在一瞬间变得毫无价值,爸爸和哥哥的渴望就此破灭,令人叫绝的是,这些沉重的渴望破灭之后,爸爸和哥哥反而回归真我,一身轻松。
影片以黑色幽默的方式将奥利芙的渴望与爸爸、哥哥的渴望并置起来,赋予它们不同的处理方法和结局,张扬了奥利芙那纯粹而愉悦的渴望所带来的力量。她的渴望纯粹简单,实现的方法也直截了当:她要去加州参加“阳光小美女”的比赛,那么就一家人租一辆小巴士,花两天时间自驾去加州。虽然途中问题不断,但他们奇迹般地克服了所有的困难,让奥利芙参加了比赛。就在实现孩子这看似无关紧要的渴望的过程中,在一家人相互扶持、一路向前的旅途中,爸爸的心态变得平和,哥哥重回家庭的怀抱。在成年人和孩子的渴望之间,电影站到了孩子这边。奥利芙的渴望是如此的纯粹而愉悦,她只是想快乐,想陶醉,她整个身心都在期待着美好的发生。这样的渴望,让所有人都乐于成全,这就是孩子的力量。
正如巴西作家柯艾略在《牧羊少年奇幻之旅》中所说,当你真心地渴望一件事,全宇宙都会联合起来,帮助你实现它。成年人的渴望之所以容易崩塌,也许正在于成年人很多时候已忘却了那纯粹而愉悦的真心。《阳光小美女》让观众们找到了失落的真心渴望的感觉,令人欲罢不能。
所有的孩子都是天使,因为他们都有着魔力般的善良。在《阳光小美女》中,奥利芙的善良流露得悄无痕迹,却感人至深。在孩子眼里,人与人之间是真正的平等。无论是自杀未遂的同性恋舅舅,喜欢毒品和色情杂志的爷爷——影片正因为这两个特殊人物的设置而被定级为17岁以下需家长陪同观看的R级片——还是拒绝与家人沟通的哥哥,在奥利芙眼里,都是她最亲近的家人。她好奇地询问舅舅他自杀的原因,无形中撬开了舅舅的心防;她流着眼泪,从被所有人鄙视的爷爷身上获得鼓励和关爱;在哥哥歇斯底里的时候,她一个默默的拥抱就将哥哥拉回到家人身边……一个“阳光小美女”,用她魔力般的善良对待着她的家人,这些为现实琐碎所困扰的成年人,因为陪同奥利芙踏上实现渴望的旅途而摆脱了各自心灵的桎梏,逐渐回复到干净、柔软的状态。
影片中的一个细节惹人回味,奥利芙在听耳机,爷爷、爸爸、舅舅、哥哥在激烈地讨论着毒品、色情、战争,成年人之间的意见分歧让几个人之间紧张关系一触即发。就在这个时候,奥利芙见大家讨论激烈,摘下耳机,问:“你们在说什么?”几个人的争辩顿时平息,爷爷回答:“政治,我们在谈政治。”在面对孩子的这一刻,成年人世界的种种刺激霎时间失去了它的吸引力,世界变得宁静而纯净。奥利芙身上仿佛有一种魔力,这正是孩子的力量,在她的眼里、心里,只有爱和美好。在这种爱与美好面前,肮脏自动被掩藏。
奥利芙的爷爷在旅途中意外死亡,旅行差点中断。但一向谨小慎微的爸爸却从爷爷的逝去中获得了力量,一家人更加坚定不移地要送奥利芙参加比赛,实现爷爷的遗愿。影片的高潮部分是奥利芙参加“阳光小美女”比赛的现场。在一堆如标准洋娃娃一样微笑的女孩中间,奥利芙以惊人的“脱衣舞”亮相,引起一片哗然。然而,在她的舞蹈中,在她的表情中,并没有一丝一毫的色情成分,只看到她在认真按照爷爷(一位喜爱色情杂志的舞蹈教练)的教导尽情舞蹈。她站在舞台上,勇敢地实现着她的渴望,她不为比赛的条条框框所限制,只是无拘无束地快乐表演着。奥利芙的快乐震惊了比赛评委,感染了她的家人和那些早就对训练有素的洋娃娃审美疲劳的工作人员和观众。最后,胡佛一家都登上舞台,和奥利芙一起舞蹈,大家仿佛都变成了孩子。这段史上最快乐最纯真的“脱衣舞”虽然简单,却成为令人久久难忘的华彩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