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朝龙曾说,打造乌江文化品牌,开掘乌江文学艺术宝库是他这个乌江人义不容辞的责任。苗族作家伍略曾说过:“早在上世纪80年代,有一群踏浪的乌江汉子,上蹿下跳,鼓唇弄舌,摇旗呐喊,鼓捣着乌江文学。”赵朝龙是这个群体中最积极嗓门最高的一个。赵朝龙的创作犹如乌江中的一颗耀眼金子,散发着无限的光辉。
乌江水
赵朝龙的心中,有一种乌江情结。他笔下的乌江,汹涌暴戾,狂躁奔突,挟持风雷,带有男性的雄浑。赵朝龙用汹涌澎湃的乌江水来预示作品中人物的命运。如《乌江上的太阳》开首对乌江水的描写,“我到航道处的时间是7月,一场大雨下了7天7夜……乌江爆发了50年罕见的大洪水……那一抹民房全都淹没在江水里……把乌江市映衬得渺小而又昏暗。”翻山倒海、浩浩荡荡的乌江洪水与小说中乌江航道工命运的荆棘和坎坷似乎存在着一种验证,同时这样的开头构建也易给读者留下印象,达到一种悬念的阅读期待与引人入胜的阅读效果。
《蓝色乌江》开首的乌江水景,“一年四季乌江河难得有几天清澈,时值盛夏,乌江水便格外的浑浊,让人觉得满江满河全是黄泥”。这满河混沌的乌江水正是航道工人“孝”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人生命运的写照和征示,两者之间不是无意的巧合,应是作者有意的安排、设置。
再看《蓝色乌江》中对乌江的整体呈现,“咆哮的江,幽深的峡,奇秀的峰,苍凉的岩和那些苍翠的古柏刺藤荆棘……让人惊悸,让人震撼”。险峻而悠长的乌江是这样的让人向往。所以主人公“孝”最终选择留在“古董般”的乌江绞滩站。在赵朝龙笔下,环境与人物命运联系是如此紧密,无一处闲笔。此种笔触与先辈乡土文学大师沈从文《湘行散记》《湘西》的描摹遥相呼应。新中国成立后崭露头角的乌江流域几代少数民族作家奉沈从文的创作为圭臬,受其潜移默化,受益匪浅。
乌江人、乌江事
地域性是赵朝龙小说的鲜明特点。他的作品取材于乌江,不仅写乌江两岸的风物山川,更呈写乌江儿女风貌,反映乌江人事风情。赵朝龙将这些乌江儿女谱写成一幅幅生动活泼的乌江画卷,刻画出乌江人本真、自然、粗朴的人性风貌,及勇敢刚毅、豪爽干脆、热情洋溢、永不言败的精神气质。
呈现乌江航道工人形象,描绘他们富有力度美的生活,是赵朝龙乌江系列小说的重点之一。乌江画廊的绘制与乌江宏景的实现,离不开乌江工人的辛勤奉献。赵朝龙对这些乌江航道工人充满敬佩,他们成为跳跃于作家笔尖间的鲜活生命具象,他们的人生故事成为作家关注的焦点。我们可把乌江流域土家族、苗族、侗族、仫佬族等多个少数民族淳朴强力、坚韧刚健、任劳任怨的民族精神统称为乌江精神。那么,赵朝龙笔下的绞滩人、信号工、炸滩汉等一个个充盈饱满的艺术形象就是乌江精神和一往无前、永不退缩的乌江魂灵的代表。
“守台,绞滩,疏航,炸滩,改造乌江,还有荒无人烟的野外作业”(《蓝色乌江》)。航道工人工作环境艰苦,生活单调枯燥,可工人们义无反顾投入到对乌江的守护和改造之中。信号工段良在信号台“一待就是将近一年”,炸滩工人“在炸滩进行一个月之后,全队人的衣服被荆棘、水尸丫、倒钩藤、石块扯得破烂不堪”,淳朴的航道工人们为了能如期完成工作,他们顾不上无衣遮体的尴尬,赤裸着胴体无声地工作,“明亮之极的阳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他们的黄色肌肤上,于是太阳便显得更加光辉灿烂,更加生气勃勃。乌江和两岸的山峦也因此而生动”(《乌江上的太阳》)。这就是粗朴有力、雄浑健美的航道工人的生活图景,任劳任怨、默默奉献的航道工人的形象写照。他们淳朴、坚强,生活在乌江,工作在乌江。为了乌江航道的疏通,为了行走船只的安全,他们安于寂寞,“饿了便下河抓鱼”,累了便下河洗“农民澡”;奉献青春、汗水和热血,乔和孝将人生最好的时光留在了绞滩站,赵大山们将自己的一辈子给了乌江;甚至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刘兵、田琼、萍将生命永久地留在了乌江(《蓝色乌江》《乌江上的太阳》)。他们用力改造了乌江河道的弯曲,用情融化了乌江河水的凶猛。这就是乌江汉子,这就是坚毅无私的乌江精神,正是这种精神创造了乌江流域的繁荣。作家凭深度的人物开掘功力和高度的生活积淀,塑造了一批舍生忘死、憨厚的乌江工人群像,呈现了一幅有苦有乐、有情有致的乌江航道工人生活工作画卷。
乌江情
赵朝龙的创作总是离不开乌江。他的作品取材乌江,写乌江人,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写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他的作品对乌江儿女间的亲情、友情、爱情进行了全面观照。
赵朝龙小说的爱情描写有自己的特色。《蓝色乌江》中萍对孝的爱情至死不渝,结尾意无穷,“伫立在萍的坟前……痛哭已无法表达他的忏悔和哀痛……望着那墓碑,望着那长明灯,望着那奔腾不息的乌江,孝心里烧起一股无名火,他想找个人来发泄自己心中的火,但又不知道该找谁”。爱情线索为文本的旁支,而小说最后以孝内心的无限痛惜之情作结,渺渺心火不知所寄,引人深思。
长篇小说《而立之年》以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知识分子为原型,以改革开放中的海珠市和乌江市为背景,以中国东部和西部观念的碰撞为焦点,塑造了陈芸芸、肖生、梦华等一群当代知识分子的鲜活形象,通过对他们人生的描写,再现了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的爱情、婚姻、家庭、事业观和他们的生存状态,从而揭示了一代知识分子的命运及人生的真谛。小说以感情描写为重点,淋漓尽致地刻画出人物之间纠葛、错综的感情状态,寄寓着对乌江流域少数民族爱情生态变化的深思。
《坟》中的暗恋,《豹子沟》中的错恋,《乌江上的太阳》中特殊年代、特定地域的恋爱分配,作家呈现了乌江儿女各式各态的爱恋形态。
赵朝龙的乌江系列小说人物描写生动,故事新奇有趣,乡土气息浓厚,思想性、社会性极强,富于时代感,文化品位高蹈。他的作品就像一面最清晰保真的镜子,客观真实地反映出了社会群体或民族的现实命运、生存状态及文化心态,并折射出丰厚的社会历史与文化内涵。乌江成就了赵朝龙,赵朝龙也成就了乌江。评论家王干说:“赵朝龙把一个文学乌江推向全国,就像沈从文的《边城》让我们知道湘西一样,他让我们在文学的地图上找到了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