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少儿文艺

会跳舞的坎肩

□英 娃

1

火狐红霞拥有一身绯红的皮毛。每当翩翩起舞时,她身上的皮毛就会散发出绚丽的红光,如同傍晚的霞光。

那时候,森林还很年轻,茂盛无比。红霞也很年轻,她每个夜晚都要跳舞,每个夜晚的森林都是霞光一片。年轻的鸟兽受红霞优美舞姿的感染纷纷起舞,森林里洋溢着欢歌笑语……

如今,森林萎缩了,只剩下一小片稀疏的树林勉强过活,动物们能走的都走了。红霞也老了,常常蜷缩在树洞口,两眼无神地望着日渐消失的森林,累了,便埋头睡觉,终日昏昏沉沉,毫无生气。红霞已经很久没有跳过舞了。渐渐地,大家忘掉了这个“舞蹈皇后”,也忘掉了她跳舞时散发出的霞光……

住在林子附近沼泽地的领头雁文利是火狐红霞的老友。她南下过冬之前来劝红霞一同迁徙。红霞脑子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文利,还记得你上一次对我说过的‘卡门大赛’吗?”

“当然记得,那可是全世界最盛大的舞蹈大赛了。”

“文利,你说,世界各地的跳舞皇后都会来参加这个比赛吗?”

“那当然,所有的舞蹈明星都会去的。”

“她们真的都喜欢裹着华丽的狐皮领、围巾和披肩跳舞吗?”

“哦,是的,那场面太残忍了。”这些都是文利从海报上看到的。

火狐红霞不假思索地说:“我见过鸟舞,兽舞和虫舞,却从没见过人跳舞……我很想知道人类是不是也像我们一样,用生命舞蹈。”

文利大惊失色地叫起来,“哦!我的红霞,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不,文利,我是舞者,我真的想去感受一下,否则我会有遗憾的。”

“听我说,红霞,不是我不理解你,但是,你就不怕被杀死,做成一条披肩?一件坎肩?”

“不会的,我有办法。”

2

第二天晚上9点钟的时候,热闹的卡门大街安静下来。位于街角的“狐精灵”店老板锁上店门准备回家,突然,他发现门口地上摊着一条红色的狐皮披肩。这个老板欣喜若狂地拾起又大又长的狐皮披肩,回到店里。

他将装死的火狐红霞平展在玻璃柜上,一边用手细细地捋狐皮披肩,一边咂着嘴赞叹:“老天!这可真是条罕见的披肩,瞧瞧,这红艳艳的毛又长又密又有光泽。瞧瞧,浑身上下一个弹孔都没有,瞧瞧,这小脑袋,光滑圆润……哦,这才是真正完美的披肩呢!我保证,她趴在美人肩上一定美得让人炫目……”这个老板抚摸了一遍又一遍,爱不释手。“真是从天而降的宝贝,我敢肯定十万美金很轻松出手。”他急不可耐地从抽屉里取出价签,印上十万美金,贴在靠落地窗边的那个玻璃展台框上,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红霞摆在展台上。忙活完之后,老板又欣赏了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锁好门窗,放下铁网式防盗门窗回家去了。

领头雁文利飞到窗边,担心地说:“红霞,这里不比林子,你可要多加小心,‘装死’不是容易的事,千万别露出马脚。”

“嗯,我会小心的,别为我担心。”

“那我走了,大雁们还等着我呢!”

“你快去吧!”

“再见,红霞,祝你成功!”

“再见,文利,愿你们一路顺利!”

目送文利离开后,红霞感到身心疲累,又饥又渴,便从玻璃台上跳到地板上。她找了一圈,最后从一个白色的冷柜子里找到了食物和水。吃饱喝足后,红霞将摆在屋内各个展台上的狐皮制品一一看过,轻轻抚摸着他们身上的弹孔和刀伤,几乎昏厥过去……

第二天一大早,“狐精灵”店老板兴冲冲地来到店里。整整一天,他都在忙着给世界各地的舞蹈明星们打电话,介绍这条罕见的整狐披肩。“你无法相信,她的毛色远远胜过缅甸‘鸽血红’宝石,她的皮毛细腻得赛过西域的羊脂,摸她的手感,就像水流滑过一般柔软……”他操着英语、法语、德语、俄语……不停地炫耀火狐红霞的美艳。

红霞趴在靠窗的玻璃展台上一动不动,偶尔翻开眼皮看看街上的风景。

终于熬到天黑了。老板关好店门,锁好防盗门窗后离开了。红霞抬起头看外面的大街,喧闹了一整天的它总算安静下来了。红霞长长舒了一口气,伸展开僵硬的身体,自由地活动起来。忽然,她隐约看到街对面有一个小女孩在跳舞。由于光线昏暗,红霞看不太清楚。于是她立起身,轻轻地跳起舞来。顿时,她身上散发出的霞光将整个小屋染红。红霞继续舞蹈,绯红的霞光撑破小屋,透过窗玻璃照射到幽暗的街上。刹那间,整条街被照亮。

跳舞的小女孩惊诧地向四处张望,发现美丽的红光是从对面那间“狐精灵”店钻出来的,便跑了过去。

“喂!这么晚了,你呆在街上干吗?”红霞站在窗前,亲切地问小女孩。

看到说话的是一只浑身火红的狐狸,小女孩有点不敢相信:“我……我在收拾垃圾,把它们都堆到街口,明天运垃圾的车会来取。”

“为什么要你干,大人们不会干吗?”

“这是我妈妈的工作,她在家照顾弟弟,我出来替她干,这活儿一点不累。”

“哦!”红霞沉思起来。

“请问,您……您是狐精灵吗?”小女孩忍不住问道。

“我是一百岁的狐仙,不是精灵,只有花草树木才是精灵。”红霞不跳舞的时候,身上的红光渐渐地消散了。

“狐仙?刚才的红光是您变的吗?”

“不是变的,是我跳舞的时候,从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哦!这可真神奇。”

“你叫什么?”

“我叫王小羽,羽毛的羽。我十岁了。”

“嗯,很好听的名字。我叫红霞,晚霞的霞。”

“红霞婆婆,我一直在这条街上收拾垃圾,怎么从没见过您?”

“我原来住在森林里,不过那林子不能叫森林了,没剩几棵树了。动物们都散伙了,我没地儿去,昨天才来这里的。”说到这里,红霞的眼睛湿润了。

“森林里的树都哪儿去啦?”

“都被砍了呗!唉,别说不愉快的事了,小羽,我看你很喜欢跳舞吧!”

“嗯,我从小就喜欢跳舞,不过没人教我,我瞎蹦跶。”

“我教你跳舞吧!要知道我曾经是森林里的‘舞蹈皇后’呢!你每天收拾完垃圾,我就教你跳一支舞。”

“真的?太好了,我也有舞蹈老师了。”小羽高兴得跳起来。

从这天起,小羽每天晚上来卡门大街干活的时候,红霞就用自己的舞蹈点亮整条街。小羽干完活就跟红霞学跳舞,跳累了,就听她讲森林里的故事。

不久,小羽的舞蹈跳得很好了。

“你跳得可真好,是我见过的最棒的舞蹈家了。”红霞由衷地说。

“红霞婆婆,您是在笑我吧!您还不知道,这条街的尽头有一座卡门大剧院,每年除夕夜都会举办一次国际舞蹈大赛,到时候,这整条街都铺上红地毯迎接全世界的舞蹈明星。她们才是真正的舞蹈家呢!”

“是吗?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看看她们的风采哩!”

“……”

自从认识了小羽,火狐红霞的心情也渐渐好起来,再加上她每晚跳舞,因此身上的皮毛越发灿烂光鲜了。每天都有大批行人和游客来到“狐精灵”店,观赏她那一团火似的皮毛……

老板对火狐红霞一天比一天耀眼的皮毛更是欣喜若狂。为此,他给红霞标出了一千万的身价,并专门为红霞定制了一个具备多种防盗功能的保险水晶盒。此时已是隆冬腊月,距离“卡门大赛”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在那些有钱的舞蹈明星到来之前,他要想尽办法确保红霞的安全,他梦想着靠这条披肩赚一大桶金子呢!

3

黄昏,下雪了。洁白的雪花轻飘飘地从空中落下,不久就将灰色的大地染白了。红霞被锁在高大的水晶盒里已经6天了。6天来,她没有喝过一滴水,没有吃过一粒粮食。尽管这样,红霞每天晚上,依然会在小羽到来之前,跳一段舞,为她照亮漆黑的街道。并坚持每天教小羽跳舞。

红霞喜欢这个热爱生活、热爱舞蹈的小女孩。虽然小羽出身贫寒,心灵却没有丝毫卑微,她宛若一枝墙角的腊梅,顶着严寒绽放出芬芳的花朵。

红霞估摸着时间快到了,便艰难地站起身,深呼吸之后,费力地舞动起来。小屋很快充满了霞光,不久街面上的白雪被染得通红。

小羽蹦蹦跳跳地跑过来,“红霞婆婆,我来了。”

“你来啦!” 疲倦的红霞喘着粗气,微闭着眼睛。

“红霞婆婆,您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小羽不安地问。

“我没事,就是有点累。呵呵,要知道我都一百岁了,上了年纪啦!和你这个小家伙不能比呀!”

“您这几天干吗老呆在玻璃盒子里不出来?”

“呆在里面没啥不好,就是有点瞌睡。”

“是他们不让您出来吗?”

“别问了,你快去干活吧!干完活,我还要教你跳舞呢!”说着,红霞挣扎着立起身,扭动起腰肢,顿时微弱的红光再次从她身体里散发出来。

小羽赶紧去收拾街上的垃圾。新年快到了,“卡门大赛”也快到了,街上的垃圾也多了起来,小羽整整收拾了一百多个垃圾袋。她把这些垃圾袋统统拖到街口,堆好。

这时,街上的霞光时隐时现,没有了往日的灿烂。为了这暗红的霞光,红霞几乎用尽了全部的精神和体力。当小羽干完活时,红霞身上的红光也渐渐熄灭了……

筋疲力尽的红霞耷拉着脑袋,昏睡过去。无论小羽怎么呼唤,她都没有醒来。小羽难过地哭了,她知道红霞婆婆病倒了。

第二天,小羽一早就跑到了“狐精灵”店,她刚一挨近盛放红霞婆婆的水晶盒,就被一个粗鲁的保安扭着胳膊推出门外。“红霞婆婆生病了,你们快救救她吧!快把她放出来吧!……”小羽的话没人听。小羽守在窗外,望着昏睡的红霞婆婆,伤心地哭了。整条街上人来人往,大家都忙着选购节日礼物,谁也没留意这个站在风里哭泣的小女孩……

当夜幕完全垂落到大地上的时候,热闹的卡门大街又变得静悄悄的了。小羽站在“狐精灵”店窗前,一边使劲摇防盗窗,一边呼唤红霞婆婆。

红霞听到小羽的呼唤,努力睁开了眼。她冲小羽笑了笑,抬起两只前蹄支起了颤巍巍的身体。“你今天来得可真早啊!”

“红霞婆婆,您感觉好点了吗?”

红霞望着小羽,悲伤地说:“孩子,我以后不能再教你跳舞了。”

“为什么?是我跳得不好,惹您生气了吗?”

“不是,是因为……我要死了。”

“不,不会的。您不是狐仙吗?仙女也会死吗?”

“孩子,无论是谁都会面临死亡的,这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我不想让您死。”小羽哭起来。

“我喜欢坚强的孩子……答应我……别难过了,好吗?”红霞断断续续地说。

“嗯,我不哭了。”小羽强忍住悲伤。

“我死后会变得……很难看……你不会嫌弃吧……”

“怎么会呢?红霞婆婆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美丽的。”

“‘卡门大赛’……我想去……我知道……你比我更想去……”

“嗯!”小羽一边擦眼泪,一边使劲点头。

“我死后……会被扔掉……你让妈妈……给你……做个坎肩……”说到这里,红霞闭上了眼睛……

早上,“狐精灵”店的老板发现锁在水晶盒里的绚丽火狐披肩竟变成了灰扑扑、杂色丛生的一团儿下等货。他不敢相信,赶忙打开盒子将她取出来,立刻一股浓烈的、让人难以忍受的怪味迎面扑来。这个老板气急败坏地将红霞扔在地上,狠狠地跺了几脚,扔进了街上的垃圾桶。

小羽赶来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只空荡荡的水晶盒。她向老板打听红霞婆婆的下落,却被轰了出来。小羽伤心极了,只好到街上的垃圾桶找找看,没想到果真找到了她的红霞婆婆。尽管火狐红霞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但小羽一眼便认了出来,她抱着红霞婆婆回家去了。

妈妈听了小羽和红霞的故事后,非常感动,连夜用红霞完整的皮毛为女儿缝制了一件坎肩儿。

小羽一穿上这件“红霞坎肩儿”,立刻感到身体轻盈无比,充满跳舞的欲望。她情不自禁地舞起来,没想到像中了魔似的不愿停下来了。更奇妙的是,那曾经绽放在红霞婆婆身上的霞光竟然也从她的身上散发出来……

从此,小羽再也不用害怕漆黑的大街了,因为只要她穿上红霞坎肩儿跳舞,整条大街都会被红彤彤的霞光照亮……

“卡门大赛”即将举行。来自世界各地的舞蹈家们纷纷会聚卡市。顿时,卡市成为了全世界的焦点。这时,卡门大剧院的门票早已抢购一空。接下来,大剧院的老板又推出了一千张过道、走廊站票。每张票500元。

小羽非常想拥有一张站票,因为能看到舞蹈家的表演是红霞婆婆的愿望。可是,她上哪儿去弄500元呢?这可是一大笔钱呀!无奈之下,小羽决定在剧院门口“卖艺”——表演舞蹈,要是运气好,说不准真能赚到一张站票钱。

于是小羽穿着红霞坎肩儿在剧院门口跳起舞来。一开始没人注意到跳舞的小女孩。但是小羽身上泛出的霞光,吸引了人们。大家慢慢安静下来,认真欣赏起小羽的舞蹈……她的每一段舞蹈,甚至一个眼神无不向人们倾诉着一个凄婉的故事……人们完全被感动了。

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走上前去,发出真诚的邀请,“孩子,如果你愿意,我想请你参加这次‘卡门大赛’。”说着,他递给小羽一个信封,“里面有一份参赛表。”

“啊?我……我可以吗?”小羽战战兢兢地接过信封……

4

举世瞩目的“卡门大赛”如期举行。

小羽毫无争议地获得了冠军。当她上台领奖的时候,小羽将自己和火狐红霞婆婆的故事讲给了大家:“这个冠军不属于我,因为我的舞跳得不好。是她,是我身上这件红霞坎肩儿,她会跳舞。她才是真正的‘舞蹈皇后’,这个冠军应该属于她。”

小羽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支持。于是,组委会决定奖杯授予火狐红霞,奖金给贫困的小羽。

“不,这份奖金也属于红霞婆婆。请你们买成树苗种在森林里吧!他们不能没有地方跳舞……”

2010-11-15 □英 娃 1 1 文艺报 content19161.html 1 会跳舞的坎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