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学语文教材中鲁迅作品的每次调整都能引起各方的高度关注。关于鲁迅作品在当代中国教育中的问题也是一直争论不断。去年秋季学期,人教版中学语文教材对收录的鲁迅作品进行了一次较大的调整。各大媒体随即对此发表专题评论,各界人士也纷纷以多种形式发表了自己的不同意见。有的媒体甚至以“鲁迅作品大撤退”为题渲染事件的严重程度。对于中学生而言,鲁迅作品是否艰涩难懂到不适合中学生阅读学习?对中学语文教师而言,鲁迅作品又是否存在无法克服的教学困境?而部分学者对于中学教材删减鲁迅作品的种种忧虑又是否多余?在这些众说纷纭的问题面前,四川省鲁迅研究会联合川渝地区几所中学的语文教师一起,就鲁迅作品在中学语文中的各种问题进行了深入研讨和交流。李怡认为,鲁迅作为一个中国现代文化精神的代表人物,在今天的时代中发挥什么样的作用,既是教育的问题,又超出了教育界的范围。这是涉及整个中国当下文化发展的重大话题。鲁迅研究界的学人和教育界第一线的教师,都有义务也有必要来回应这个问题。鲁迅研究界的学人和教育界的一线教师之间脱离,以及现实和传媒之间的隔膜,也使我们需要进一步了解和探讨基础教育中鲁迅作品教学的真实状况。与会的中学教师结合教学实际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并和大学学者进行了深入的交流。西南交大附中的徐葵老师指出,目前的中学语文教学总是将字、词、句分类阐释,致使文章支离破碎,极大地干扰了学生对作品的感悟。其实,并不是鲁迅与我们之间有隔膜,而是教学方式不得当。此外,他认为,作为一名中学语文教师,不单是要教给学生阅读、理解文章的能力,而是要从思想上引导他们。鲁迅的文章恰恰是能在思想上给学生以引导和启示的。成都树德中学语文高级教师杨小泉认为,当前入选中学教材的鲁迅作品每一篇都堪称经典,而造成教师和学生对鲁迅作品感到隔膜的主要原因,在于现行的解读方式过于偏向政治性。且部分教师对鲁迅作品接触较少,在解读时往往使用僵化空洞的概念,所以影响了学生对鲁迅作品的接受。针对鲁迅作品难读难教的说法,西南大学附中语文高级教师张爱明认为,只要能够找准切入点,拓展作品背景,丰富授课内容,就能够将鲁迅作品讲得很成功,也很亲切。同时他也提到,目前许多中学语文教师对于教参有过分的依赖,但教参的编写者对于学术界的鲁迅研究新成果毫无所知,有的甚至忽略鲁迅作品文本,单单从自己想象出发解读鲁迅。另外,张老师还对中学教材中鲁迅作品的具体增删篇目提出了自己的建议。
参会的大学学者唐小林指出,学界已经较为成功地将鲁迅纳入现代框架中进行阐释。然而,鲁迅阐释的当代转换方面,我们还做得很不够。如果不把对鲁迅的阐释成功纳入到现在的语文教育机制里,鲁迅作品就很难在培养下一代的工作中发挥较好的作用。黄曙光则从改革教学形式的角度出发,建议应将中学和大学对鲁迅的不同接受方式和塑造方式进行交流、邀请中学语文教师到大学给大学生讲鲁迅,而大学教师也应走入中学鲁迅教学的课堂,从而为鲁迅的教学带来新的感受。
来自教材编写者的顾之川书面谈了中学语文教材中鲁迅作品的选取标准。较之以往突出强调鲁迅的“革命家”形象而言,目前的教材选编更注重作品本身的文化内涵和学生是否喜欢读等因素。同时,此次新课程的另一重要变化就是更为重视学生的课外阅读,鲁迅的《朝花夕拾》和《呐喊》就被列为初中、高中学生的课外阅读书目,并在教科书中专门做了导读。而媒体关于鲁迅作品在高中语文教材中减少的报道是不符合实际的。2010年高中课程标准实验教科书中,鲁迅作品从数量上而言,如果算上选修课,在教材中的比例不但没有下降,反而是增多了。
鲁迅博物馆王德厚在接受电话采访时表示,现在有许多版本的中学教材,各自处理不一,如江苏版本就增加了鲁迅作品。所以,对于鲁迅作品的增删问题不能一概而论。不过,人教版的处理方式是有导向性的,值得注意。另外,目前对这个问题的讨论多停留在媒体和高等教育界的学者,恰恰缺少来自中学一线的教师和学生的意见。孙郁则强调了在中学语文教育中,要全面了解鲁迅语境的复杂性,把鲁迅作品中的语言放到特定的环境中来说。他也指出,我们现在对鲁迅的解读往往用的是奴隶的语言和本质化的方式。这恰恰是鲁迅先生所反对的。我们应当为学生们还原一个有血有肉的鲁迅。同时,他也指出,大学学者中应该有一批人到中学去了解情况,与中学教师互动,这是非常有价值的。钱理群指出,中学与大学之间的互动,是“五四”以来形成的传统。很多著名学者,最初都是中学教师。这种交流和沟通的益处是多方面的。首先,大学学者到中学进行一些讲授,能够使中学生提前进入到大学生的状态中,在大学和中学之间起到一些衔接作用。其次,大学教授也能够在中学生中发现一些人才。对于中学生而言,能较早接触到一些优秀的大学教授,可能会对他们一生的发展有很大的影响。此外,大学学者参与到中学教学工作中,也是对中学老师一种很好的培养,而大学教授也可以从中学老师那里有所收获。王富仁则说,此次争论反映出的是整个文化的发展趋势,也是整个社会文化思想的发展演变。中学语文中关于鲁迅作品的问题,归根到底不是鲁迅作品难不难,学生喜欢不喜欢鲁迅作品的问题,而是有没有必要学和怎么教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