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艺术

文化创新:敢问路在何方

□薛晋文

●在非此即彼的张力关系中检视文化原创力的问题,重视对立思维中的“中间地带”,抑或是文化创新的根本潜力和宝贵路径。

●不能做到“善入”,文化原创力的提升就没有坚实的根基。无法做到“善出”,文化原创力的突围就不能表达创作者的个性和卓识,作品不仅会缺少精气神,更不会有高远的境界和阔大的气象。

●文化创新在脚踏现实的同时,应当放眼全球并努力做到高瞻远瞩,力争在世界文化的坐标体系中标示和确立中华文化的独特位置,立足民族意识并具有全球意识,两者不可偏废。

文化,小而言之是人们日常生活经验的积淀和传承,大而言之是人类在社会实践中一切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的总和。文化有其独特的发展规律,经济发展总体上决定文化发展,但文化发展有时又和经济发展不同步,所以不能简单地认为经济发展了文化就一定繁荣。实事求是地说,当下我们的文化发展与我国经济的繁荣程度相比有些失衡和滞后,其中,文化原创力不足是其主要病症所在。文化创新,敢问路在何方,是我们每一个有良知的人理当深沉思忖的时代命题。

文化创新亟待根除非此即彼的二元对立思维

当今文化创新的激情与冲动有余,但思维方式的弊端严重消解了文化创新的实际效果。从当下的创作实践看去,非此即彼的思维让文化创新被艺术与金钱、文化与商品、高雅与通俗这类二元对立模式所禁锢,对立思维带来的危害日渐凸显,抹平了文化与商品之间的鸿沟,所以无度的“植入广告”满天飞,砸碎了雅俗之间的界碑;所以“三俗”之风肆虐猖獗,混淆了艺术与金钱之间的视线;所以思想空洞和文化贫瘠的伪艺术前赴后继……非此即彼的对立思维带来的“创新”效应不是误入歧途,便是向后转,这种尴尬困局愧对人们望眼欲穿对文化创新与文化再造的呼唤。回首新世纪头十年的文化创新之旅,文化原创力的总体提升令人欣喜,但始终在“要艺术还是要商品”、“要高雅还是要通俗”的两极之间来回晃荡和打摆子,这种对立思维斫伤了文化繁荣的原创力,损害了中国文化建设的源动力。倘若我们继续局限于这类非此即彼的对立格局,那么极有可能遮蔽中国文化再造的复杂性。高雅文化虽然坚守文化的精神超拔趣味,但骨子里是排斥通俗和大众的。带有商品印记的通俗文化虽然坚持文化的日常性和大众性,但容易滑向民粹文化的另一端。鉴于它们各自的局限性,克服对立思维中两者的短处而发挥其长处正是激发中国文化原创力的希望所在,文化创新和文化再造既不是商业文化淘汰传统文化,也不是通俗文化覆盖高雅文化,而是各种文化中的积极因素消长与互动的过程,也是相互协调和渗透的过程,在非此即彼的张力关系中检视文化原创力的问题,重视对立思维中的“中间地带”,抑或是文化创新的根本潜力和宝贵路径。一句话,各种文化的和谐共振与合力状态才是文化创新的根本所在,惟其如此才有可能促成文化繁荣的真正面貌。

文化创新既要“善入”,更要“善出”

创作者的文化根基要无比坚固,文化视野要十分开阔,文化积淀要厚实广博,对于民族文化的丰富资源应钻进去推敲把握、揣摩和研究到家,使之烂熟于心,胸有成竹,这是提升文化原创力的必修课,任何的浮躁与虚无都无法做到真正的“善入”。文化创新在善入的同时,不能忽略“善出”。创作者钻进民族文化的海洋后还得跳出来,而且应当带着独立思考与勇于担当的勇气,去表现自己对民族文化揣摩把握的独特态度、独到看法和臧否论断,将自己独特的感悟在汲取民族文化“共性”养料的基础上,以新颖别致的“个性”反映出来,让前人无法做到和难以想象的奇迹在扬弃与再造中变成令人信服的事实。最近几年,舞剧《千手观音》、歌舞剧《一把酸枣》就是艺术家钻进民族文化,又跳出民族文化窠臼推陈出新的成果,既尊重传统的民族文化和民族心理,又借重现代艺术的表现理念从而激活了传统文化,在继承与超越中彰显了中华文化的独立品格和个性魅力。不能做到“善入”,文化原创力的提升就没有坚实的根基,任何的超越都只是天马行空般的乌托邦幻想。当下穿越剧的伪历史观,名著重拍的诡异画面,神话剧的胡编乱造,本质上是创作者蔑视“善入”而妄图忽悠观众的骗术伎俩。同样,无法做到“善出”,文化原创力的突围就不能表达创作者的个性和卓识,作品不仅会缺少精气神,更不会有高远的境界和阔大的气象。创作者多流于题材的抄袭模仿,在不断重复自我和重复别人中让黔驴技穷和江郎才尽的真相原形毕露。图省力、吃老本的思想惰性是文化创新的大忌,嚼饭与人和拾人牙慧的伪创新最为可恶。不痛下决心,正视和破解文化创新中善入、善出的问题,荧屏上“小燕子”克隆“小燕子”的荒唐,“孙猴子斗孙猴子”的闹剧,“关公战关公”的悲哀的滑稽景观还会继续上演。综上,提倡“善入”就是要让创作者坚守民族文化和民族精神的根基,呼唤“善出”即是探寻民族精神与时俱进的可能性和当代性。

文化创新应脚踏实地和高瞻远瞩并重

当前文化创新的局限性突出地表现在游离现实人生的困境。文化原创力的真正源头活水在于当下的现实人生,撇开现实需求和精神欲求,奢谈文化原创力的提升其实是缘木求鱼之举,就像安泰脱离了大地之母那样手无缚鸡之力。文化创新不只体现在博物馆和电影院中,更体现在对百姓日常文化和伦常生活的真切回应和深情关怀中,文化中的“小传统”直接来自平民百姓的生活,蕴藏着无限的活力和生机,凝结着民族的血液和时代的诉求,在各个时代往往是促进文化创新与文化繁荣的真正推手,所以,应当将文化创新融入火热的现实生活中以实现其“化世导俗”的本分天职与终极关怀,让文化创新成果普惠所有个体,这样的文化才是真正有力量的文化,也是最能彰显文化软实力的时代文化。换言之,文化再造的根本目的是为了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文化期待和文化需求,而非一味躲进历史的废墟和未来的虚幻想象中自娱自乐且自我陶醉。文化创新在脚踏实地的同时,应当放眼全球并努力做到高瞻远瞩,力争在世界文化的坐标体系中标示和确立中华文化的独特位置,立足民族意识并具有全球意识,两者不可偏废。

当今中国文化建设不可能在自我封闭的小圈子中完成,文化原创力的提升必须借重外来文化因素去实现自我的涅槃与重构。西方文化崇理,中华文化尚情。文化创新之路既不是标榜文化中心论和民族优越论的妄自尊大,也不是在抛弃自我和丧失尊严中寄人篱下,重在“情理交融”中韬光养晦,重在中西互补中共存共赢,重在多元文化格局的博弈中重铸中华文化之魂,重在世界共同体中发出中华文化的和谐之声与魅力之声。我们需要一种开放的视野、全球性的博大胸襟和多元对话的宏大战略去重构中华文化,这样才可能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文化复兴之路,避免在大国崛起中遭遇文化失语的尴尬与困窘。抱残守缺和夜郎自大的文化思维,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无益于中华文化的提升与转换。

文化创新是个系统性工程,不仅仅是文化创作部门的事情,更需要唤醒人民大众的文化自觉意识,重塑对文化的敬畏之心,培育文化的认同感和归属感,增强文化的凝聚力和向心力。与此同时,也应该客观认识自身文化的不足和弱点,敢于剖析和批判文化中的消极因素,抵制破坏文化和糟践文化的丑恶行径。文化发展归根到底需要全民参与和全民自觉方可出现蔚为大观的文化繁荣景象。进一步讲,文化是力量,也是形象;文化能带来幸福感,也能带来安全感;它是立国之基,也是强国之本。文化原创力不仅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的重要表征,是一个民族可持续发展的重要体现,也是一个国家国际形象的重要标志。基于此,文化创新已不再是文化建设自身的问题,而是事关和谐发展的大局,事关中华民族从“文化大国”走向“文化强国”的战略性时代命题。

2011-09-19 □薛晋文 1 1 文艺报 content25856.html 1 文化创新:敢问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