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戏很难,尤其是小小的县剧团,先要筹钱,有了钱才能请编导,这只是第一步,后面的麻烦还很多。宜城排了个《宋玉悲歌》,把苦头都吃遍了,参加省里的地方戏艺术节,得了奖,还算没有白忙活。
《宋玉悲歌》的女主演姓胡,容貌秀丽,唱功也好。一次晤谈,知道她还是剧团团长,除了自己唱戏,更要操心老老少少几十口子吃喝拉撒。她不大好意思地撩起额发道:“我这儿早就白了,平时都要染的。”胡女士最操心的还是戏。《宋玉悲歌》之后还排什么呢?宋玉是宜城人,延续宣传本土名人的思路,有人提到张自忠。
抗日名将张自忠是在宜城殉国的,那是抗日正面战场的一场大仗,侵华日军为了切断通往重庆的运输线,投入兵力达30万,战况异常惨烈。张自忠很辛苦,从1938年首战淝水,到打滕县、援临沂,徐州撤退时还掩护人家先走,自己断后,奔五的人了,连续的恶战,身体和精神的负荷可想而知。及到宜城,又以兵团长兼集团军总司令之身,亲率手枪营直抵前线,十余天里昼夜苦战往返拼杀,直至弹尽力孤,被日军包围在宜城南瓜店的长山上。
“据日方资料,一等兵藤冈是第一个冲到近前的。突然,从血泊中站起来一个身材高大的军官,威严的目光竟使藤冈止步,惊愕地愣在那里。冲在后面的中队长堂野随即开枪,子弹打中那军官的头部,但他仍未倒下。清醒过来的藤冈端起刺刀拼全力猛刺,那军官高大的身躯终于倒下。这是1940年5月16日下午4时。”四十多年后张自忠的卫士来宜城现场回忆说:“有人曾建议撤退。张总司令火了,大声说,当兵的临阵退缩要杀头,当总司令的遇到危险就可以逃跑?我们的命是命,战士的命就是土坷垃?”
他是可以不死的。他身经百战很会打仗,即使被围在长山上,经他安排保护,苏联顾问和总部非战斗人员也还是脱离了险境。但他就是不走。
“七·七”事变之际,他曾受命在平津任职,遭受误解和唾骂,忍辱待时。当他逃离北平终于回到自己的军部,面对士兵们闪烁的目光,他没有辩白,只说:“今日回军是要带大家去寻找死路,看将来为国家我们死在什么地方!”士兵们顿时泪光一片。
翻看一些回忆文章,发现张自忠沉稳,言语不多,礼貌待客时也只是微笑。放开了笑只有两次,一次是军械强大的敌人迫近时,他跳出战壕振臂高呼,看到恐慌的士兵转而镇定地迎着炮火跟随他冲锋时,他哈哈大笑,说:“好样的,这才是我的兵!”另一次就是在长山。身上淌着鲜血的他也笑得豪迈,边笑边调侃卫士:“哭什么?我现在是上将,上将的葬仪一定很隆重吧?”
他的部队在宜城及钟祥、南漳、荆门、京山、当阳都有战斗和移驻,军纪严明有口皆碑,老百姓中流传着很多小故事,称他是大忠大义的关公转生。兵士们也爱戴他,做了好事,是“先总司令教导的”,有错处,就是“对不起先总司令”。张自忠殉国不久,就有百姓和士兵自发地在山包上垒石立碑,战争中的搭建都很简陋,但人们心中,这是最宏伟、最庄严的纪念堂。
在宜城待了一天,晚上看剧团演出,均是日常演出的节目,歌舞说唱和小戏都清新可喜,演的看的都不辛苦。想到剧团搞戏,还是力所能及、有益日常演出为好。张自忠在宜城有那么多的故事,如果能编成生动好听的段子四处传唱,即使不参赛不获什么奖,对世道人心也大有好处,与豪华的大制作相比,实在是经济划算得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