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现代诗歌的历史行程可以说从来就没有中断过传统。近一百年来,现代白话诗歌与古典诗词整体上是水乳交融的。在20世纪以来中国诗歌沿着“五四”白话文学与自由体诗歌的道路一路高歌前行时,中国古典诗词的风雅遗韵从来没有中断,它成为一道潜流,始终鲜活地流淌在中华儿女的心中,默默地滋润着我们诗意的思维和情感,续写着中国古体诗词的现代华章。新时期以来,身处和平年代并开始步入小康生活的人们,更加渴望享受精美的东西,越发怀念古典诗词的精致和韵味。这也许是如今古典诗词重新受到青睐、而且喜爱它的人愈来愈多的原因。一些有艺术、生活积累的人痴迷于诗词的博大与丰富、华彩与魅力,掀起了仿效、摹写、出新的热潮,涌现了一批好诗人好诗作。这些诗人中文人知识分子占了较大比重,他们更好地秉承了古典传统的诗风流韵,从诗歌精神与诗歌的外在形式上更忠实地延展了中国诗词的传统规范,但又不缺乏现代意识、诗歌风格和人文精神。夏永奇先生大体属于这一类诗人。他自幼酷爱诗词,擅背好咏,无师自通,厚积薄发,出口成章,情真语挚,风格近乎苏辛,豪迈而奔放。对于诗词创作,他不是跟风派,也不是功利派,而是真爱派。他先后出版了《陋梦斋词片》《江山多娇》《江山如画》《夏永奇词选》《如此江山》《风云人物》《甲子词缘》《沁园春恋》等26卷诗词专著,对于一个并非专业从事创作的诗人,这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
“谈古议今厚重,品人咏物情浓”是夏永奇诗词留给我的深刻印象。他襟怀广阔,立意高远,下笔不凡。他以诗文观天下,思古今,将万千气象收纳胸中,一遇契机,便吐出气韵,见魂见魄。他写长江:“浩浩汤汤,风风火火,曲曲弯弯。命千山让路,楚霸胆碎;万岩拓径,元帝心瘫。劈断三峡,冲决唐古,劲闯双湖跨藏川。还信步,掠嘉乌湘雅,苏赣渝滇! 自古王者独担,大气度,中华任卷澜。笑魏王横槊,苏翁作赋,孔圣论语,明祖飞渊。顺即昌盛,逆则衰败,紧握群雄指掌间。吾拥抱,蘸激流润笔,飞浪融丹!”以如虹的气势写尽了长江的奇险、壮美和神韵。他咏钱塘江大潮:“百龙疯啸,千虎怒吼,万马酣腾。看银涛狂卷,四洋骤陷;玉山猛掠,五岳疾倾。天力欢吸,地壳狠阻,壶口收缩若雪崩。齐造就,这绝版大潮,亘古威名!”以“百龙”、“千虎”、“万马”作喻,写出了钱塘江大潮的万仞之势和千钧之力。而诗人没有满足于此,接着便由景及事及人:“长长水墙横鲸,撞丁坝,回枪若飓风。寄子胥魂魄,霸王智勇,孙膑筋骨,鹏举心胸。绝贯乾坤,奇盖环宇,纵是银河也叹声!观盛状,我倩苏泼墨,邀李追踪!”用典巧妙,寓情于景,豪情万丈。夏永奇豪放作品居多,但也有《沁园春·远眺熊猫》这样的婉约之作:“胖胖乎乎,笨笨憨憨,跑跑颠颠。赏可人姿态,千娇罕配;适心技艺,万俊难搬。坐际夺魂,爬时摄魄,滚动歇息皆好玩。尤搞笑,那仰休松树,倒上竹杆。”在《惜别重庆》一词中,他写道:“晨夕三日贪欢,初品味,瑶池梦渐圆。赏奇花怪草,易居醉客;洞径空轨,利业迷仙。秦港吞鲸,唐虹映月,吴道丹青摄地天。含泪去,悔雾都墨少,山府毫残。”让我们又见识了夏永奇词作的圆润、清丽、柔婉之美。
夏永奇喜赞山水,更爱英雄,“南北名川,古今英物,尽化书刊卷巨澜”。他写古今人物不落俗套,明是非,有爱憎,字字句句都是真实情感的自然流露。他写孔子:“中原光大精神,谁敢想,河西更受尊。筑巍巍殿宇,广藏典册;肃肃形象,遍洗灵魂。净化丝绸,熏陶珠宝,感染千秋官与民。遥拜祭,驾弥弥沙土,漫漫风云。”尽显他对这位开天立道的圣人的崇敬。他写孙中山:“智若秦皇,勇如汉武,绩胜唐宗。拓搬山胆略,统筹灭帝;翻江气度,筹划除清。意志如钢,脊梁似铁,历尽挫折不动容。谁堪比,唯疏流禹圣,济世姜翁。” “倡三民主义,平均权利;博爱思想,辅助农工”;“虽辞世,却名驰宇宙,誉贯苍穹”。他对革命先行者的颂扬朴实而动人。而写袁世凯:“欺世盗名。靠出卖维新,享受殊荣。手握军旅,唤雨呼风。假冒济世英雄。既征缴辛亥,又胁迫,没落清廷。利横收,窃临时总统,虾米充龙。”表达了他对一代丑角毫不留情的鞭挞。读罢《风云人物》中诸多吟咏人物的诗词,我们会发现,夏永奇先生敢爱敢恨,有虚静心更有真性情,是个率真、可爱的人。
夏永奇写亲情、写友情的诗词,展现了他精神世界的另一个侧面。在母亲两周年忌日时,他写了一首《沁园春》:“冬雪悲悲,西风痛痛,劲松喃喃。和滔滔热泪,高香冉冉;浓浓挚爱,黄纸绵绵。冻土昏昏,琼浆醉醉,月落星沉幕挂天。齐祭奠,令哀云淹海,愁雾遮山! 两秋宛若昨天,突谢世,乾坤骤倒悬。致儿孙肠断,欲哭无泪;亲友魄落,思仰没坛。梦里端汤,榻旁敬酒,书卷铭碑刻圣颜!神佛体,祷骑牛万里,驾鹤千年!”把母子离别之痛、怀念之情写的如此之深切感人,在当今诗作中是不多见的。
我认为,既有古典韵味又有时代新风是夏永奇诗词的特色。他不断在诗词典籍和现实生活中汲取养分,在创作实践中锐意创新,为“新韵古词”作出了有益探索,顺应了中华诗词发展的潮流。他坚持“推新韵,任案头滴血,身畔扬鞭”,为后学树立了榜样。
诗词创作要把生动的诗歌意象同深刻的人生感悟、丰厚的历史内涵结合起来,达到思想性和艺术性的统一,使诗歌成为时代精神和民族精神的艺术体现,这是诗词创作的宏伟境界。这不仅需要圆熟的艺术技巧和卓越的艺术才华,还需要丰厚的生活积累和崇高的思想修养。夏永奇深知,作为一个成熟的诗人,遣词造句写景言情已不是问题,创作要再上一层楼,需靠生活和思想。这样的认识无疑是深刻的。
“毕生幸有诗缘,平仄里,如疯似傻癫。向词中圆梦,笔凝挚爱;腕下酬志,墨涌真言。”夏永奇先生有抱负有胸襟,坚信会写出更多好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