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创始人之一李大钊同志就义85周年。为缅怀这位革命先驱，诗人峭岩创作了长诗《烛火之殇——李大钊诗传》。诗人站在时代的高度俯瞰历史，以历史真实事件为线索，有思想有诘问，诗意地呈现了一个共产党人的光辉形象。在体例上，作者采用了屈原九歌的风格为十章分别写了篇头诗，欲显沉雄、浑厚、哀挽、激扬。本报选发长诗第九章，以表达对李大钊同志的缅怀之情。
残阳洒地兮血雨溅，
巨星陨落兮伟人眠。
苍天垂悲兮如铁寒，
烛火之殇兮天地暗。
燕山低头兮滦水咽，
南湖悲怆兮泪洒船。
国失良臣兮我失父，
华夏同悲兮江山怨。
真理在手兮天有眼，
熊罴待擒兮神赐剑。
道义巍巍兮高抵天，
日月长流兮浪涛卷。
妙手文章兮光华灿，
烛火永照兮满人寰。
妙手文章兮光华灿，
烛火永照兮满人寰。
——篇头诗
1
我不愿翻动那个情节
那个大悲大痛的
历史的罪恶丑剧
情节，扭曲着丑陋与挣狞的面孔
向我的疼处走来
它几乎占据了我本以忧伤的心空
我不愿翻动那个情节
那是个黑暗又黑暗的日子
那是个凄楚又凄楚的日子
一支笔从历史的天幕
轰然
落下
白纸濡染飞溅的墨汁
空气凝固了
历史的脚步
瞬间定格
噩耗把国共两党的神经震撼
北京，苏联大使馆的铁门
终未抵挡住军阀的牙齿
——李大钊被捕了
一切都晚了
作为北方地区书记的他
险恶之前是可以脱逃的
可他坚信有《国际公约》
苏联在北京的大使馆不可侵犯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
在野兽和强盗面前
法是臭狗屎
任铁蹄踏践
他没有收拾散落的文稿
目光扫视警察
沉着如山
“好吧，随便！”
就这么简单
其实，生和死就一步之遥
善良和邪恶
女神和魔鬼
也就一界之分
就在这个生冷涂灰的日子
就在“三一八”惨案之后
就在鲜血溅红天安门前的华表之后
四月六日上午
那个狡诈的张作霖下手了
当凶险的歹徒押解时
他没有惊慌
他为什么惊慌呢
他一个农民的儿子
没窃国没投帝
他的事业是惠光照天的事业
他的行为是救国救民的行为
他坐不更名
行不改姓
他的文章完全是对真理的探寻
他的言行是为百姓吃口饱饭
难道犯了天条吗
当黑暗隔断太阳时
他不后悔
他为什么后悔呢
日本帝国主义的军舰
公然护送反动军阀的枪炮
耀武扬威于渤海之上
国际公约何在
领海主权何在
人民只是还一个公道啊
子弹扫射无辜的胸膛啊
当工人、学生、群众流血的时候
段祺瑞政府瞎了眼睛
当奸贼窃国的时候
当汗奸挡道的时候
他只是以一个国民的身份
号召良心大众
用“五四”的精神
用“五卅”的热血
不分界限地联合起来
反抗帝国主义的进攻
反抗军阀卖国
难道错了吗
好嘛，匪徒发疯了
杀戒开始了
排枪，罪恶的枪
刺刀，罪恶的刀
扫射——
哒哒哒地炸裂
枪声的那一端
正义的拳头被杀戮
乱砍——
嘭嘭嘭地刺进
刀尖锋利得吓人
红的血泉从胸脯喷出
溅红了灰暗的天空
就是这样的速度
就是这样的场景
反反复复
复复反反
上演了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啊
枪击刀砍
刀砍枪击
每一秒钟都在死亡
今天的人们呀
你能理解这蒙太奇式的画面吗
这不是武侠电影
是活生生的历史断面
也许你会瞠目问我
这是什么时候
这是什么地方
竟然这么野蛮
竟然如此惨痛
这是一九二七年的中国
段祺瑞的伪政府当政
这是在庄严的天安门广场
上演的一出血惺
真理在这里受辱了
正义遭到监禁
2
太阳被乌云监禁的时候
大地失去了光明
鞭子对肉体说话
无非是皮开肉绽
——骨头不会开口
竹签刺进十指的时候
无非疼痛钻心
——骨头不会开口
昏倒了，冷水泼
泼醒了，又昏倒
还是大山般的沉默
我以为渣滓洞的酷刑是惟一
谁知早它二十年前就有了
不同的是时间
相同的是骨头的硬度
亏得这些野兽们的心机
把残酷推向极致
一个伟大的灵魂
经受着烈火的熬煎
3
我曾悄声屏气
走近京师看守所
默默打量它的阴森黑暗
我的心越过铁窗的狰狞牙齿
窥视深处的花朵
体味那时的带血时光
是怎样漫过人的头顶
在监禁的时日里
他心静如水，始终坚守
“勇往奋进以赴之”
“瘅精瘁力以成之”
“断头流血以从之”
嘴里念着，心上刻着
它巍峨于高山之峰巅
它浩瀚于大海之宏阔
它磊落于日月之光辉
它坦荡于湖水之宁静
问天下之恶魔
怎奈何于怀揣火烟的巨人
我看到了啊
灰暗的日子
明亮的心境
他铺开草纸
吐露他的心声
和后来的瞿秋白一样
和后来的方志敏一样
和后来的无数先烈一样
写下《狱中自述》
那可不是他的叛变供词
是他一生的心路历程
几十年后我读它
依然魂震心惊
“李大钊，字守常，
直隶乐亭人，现年三十九岁。
在襁褓中即失怙恃，
既无兄弟，又鲜姊妹，
好一垂老祖父教养成人。
……
钊感于国势之危迫，
急思深究政理，
求得挽救民族、振奋国群之良策，
乃赴天津投考北洋法政专门学校。
……
留东三年，益感再造中国之不可缓，
值洪宪之变归国。
……
数年研究之结果，
深知中国今日扰乱之本源，
……
惟吾中国，
自鸦片战役而后，
继之以英法联军之役，
太平天国之变，
甲午之战，庚子之变，
乃至辛亥革命之变，
直至于今，
中国民族尚困轭于列强不平等条约之下，
而未能解脱。
……
而长此以往，
吾之国计民生，
将必陷于绝无挽救之境界矣！
……
然在今日谋中国民族之解放，
已不能再用日本维新时代之政策。
……
今日之世界，
乃为资本主义渐次崩颓之时期，
故必须采用一种新政策。
对外联合以平等待我之民族，
及被压迫之弱小民族，
并列强本国内之多数民众；
对内唤起国内之多数民众，
共同团结于一个挽救全民族之
政治纲领之下，
以抵制列强之压迫，
而达到建立一恢复民族自主、
保护民众利益、
发达国家产业之国家之目的。
……”
字字带泪
句句含情
这是一位共产党人的
大胸怀
大智慧
大告白啊
在一群白痴赌棍面前
只当对牛弹琴
冒似公正的审判结束了
宣判了——
李大钊等二十人处以
——绞——刑
啥叫绞刑啊
这个魔鬼的杀人手段
就是把活生生的人
放进铁索的牙齿里
随着铁索的拉紧
把人活活勒死
据说这种刑具中国没有
是花重金从德国进口
这就是腐朽透顶的段氏政府呵
如此对待国家公民
我仰天长啸
直问苍天
世上真有上帝吗
上帝干什么去啦
对那些人间的败类
为什么不电打雷轰
苍天惊色
大地无声
我仰天疾呼
正义哪里去了
绿林好汉们到哪里去了
为什么不从天而降
劫那滚滚的刑车
解救无辜的英雄
依然是苍天惊色
大地无声
汽车上的他神色镇定
目光清明
也许他早有预料
也许他早有准备
他曾说：
“人生的目的，
在发展自己的生命，
可是也有为发展生命
必须牺牲生命的时候。
因为平凡的发展，
有时不如壮烈的牺牲
足以延长生命的音响和光华。
绝美的风景，
多在奇美的山川。
绝壮的音乐，
多是悲凉的韵调。
高尚的生活，
常在壮烈的牺牲中。”
是呵，他今天
他现在
此时此刻
就走向那个绝美的
——佳境
从远方，从高天
梵音响起了
莲花盛开了
远天一片云岚升起
高山之巅驾一道彩虹
他是发表了最后一次演讲之后
他是宣告帝国主义一定灭亡
共产主义一定胜利之后
走上绞刑架的
此时是
公元一九二七年四月二十八日下午两点
这一天，是个血染天惊的日子
那是怎样的惨烈呀
老天爷也熄灭了眼睛
我不愿意描述绞刑架的残忍
比绞刑架残忍的是人心
是豺狼蛇蝎心肠的张氏军阀
我不愿描述铁索的凶残
比铁索还凶残的是段氏政权
是日落西山的黑暗社会
据说绞刑是分层次的
从头到脚
从脖子到腰部
凡有肌肉神经的地方
铁索都一一绞过
四十分钟的血肉过程
也没绞死一个伟大的灵魂
在北京的西郊民巷
一个鬼哭狼嚎人民受辱的地方
在一片灰色的惊恐中
在神与鬼的角斗中
李大钊走了
呼啸着三十八岁的青春
他和其他十九位壮士一同走了
去了他们不该去的地方
4
几十年了，我在想
在那个佛搭建的天堂
大钊啊，你是否还和从前一样
热爱庄稼，热爱花朵
热爱街头撒欢的孩子
你是否还写自由的诗篇
把河岸的晚风歌唱
你是不是沿着险峻的山峰攀登
眺望家乡的田野
一路撒下种子对根的怀想
你曾写下
“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
在那里还适用吗？
你是不是还在坚持
那可是你一生的向往啊
大钊啊，想你时
我总爱看青纱帐的绿波
你会从波涛中飘逸而来
抚我头项
给我笑容
我总在蝉鸣燕舞的夏季
把你的歌一一弹唱
大钊啊，我的亲人
你是否和我一样夜夜依偎母亲
在家乡的摇篮曲中
尽享那里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