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新作品·随笔

恶搞的边界

□马新朝

“文革”之后,遭大面积破坏的中国传统文化基本没有建立;上世纪80年代以后西方的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理论悄然进入中国,这本是在西方也颇有争议的学术流派,但在“惟新是好”的中国,被奉为时髦、先锋,从而又变成了一场没有声音的革命。后现代的主旨是无中心论,消解主体,消解神圣,消解传统,对本来就很脆弱的中国传统文化来说更是雪上加霜。最近互联网上恶搞杜甫的事件就可看成是对中华传统文化的一种语言暴力。

愚以为:如果是孩子们在课本上涂鸦,玩玩也就罢了。“恶搞”一词在孩子们那里,也只是一种戏谑。但到了成人那里这个词就变得重了,有的人认为恶搞是“网络狂欢”,只是一种娱乐而已;有的人精于世故或私利,于是恶搞就成了真正的恶搞,成了语言暴力的代名词。这种恶搞在很多人那里就是没有边界,没有底线,没有任何敬畏感,最可怕的是,对于杜甫,很多恶搞的人并不了解,甚至说不出他是哪个朝代的诗人。杜甫成了单纯被娱乐的对象,他的思想和文学成就被现代人遗忘了。

当我看到杜甫苍老着面孔,时而被戏谑,时而被暴力被色情,时而怀抱美女,时而搞搞同性恋,时而蹲在便池上玩手机,时而被房地产商弄去做广告,近来又听说,此事由一帮商人策化推波助澜,发展成为群体性恶搞事件时,我茫然了。杜甫不仅是一位伟大的诗人,也是中华民族的一道精神之光,朗照后人。他已经成为我们古老传统的一部分。清明时,我独自来到巩义的杜甫墓,面对着他“穷年忧黎元”的塑像,潸然泪下。在杜甫诞辰1300年之际,国人并没有给予他应有的尊重和纪念,而是恶搞他,这多少有点滑稽和悲凉。有外国人不解,拿自己民族的文化伟人开涮,中国人这是怎么了?苹果创始人史蒂夫·乔布斯说:“我愿拿出我所拥有的一切技术,换取一个与苏格拉底共处的下午。”可惜,中国恐怕很少有这样的人了。

就此事接受采访时,我曾说过一段话,大意是杜甫精神是我们民族的精神之光,我们绝不允许诋毁杜甫形象。现在是娱乐时代,网友涂鸦诗圣杜甫画像,也可能没有恶意,但恶搞文化、穿越文化不能没有民族底线。不想这段言论发表后,在各种媒体上受到了众多质疑、讽刺和谩骂。但也有支持我的网友说:在美国从来没有听说恶搞诗人惠特曼;在英国从来没有听说过恶搞莎士比亚;在俄罗斯从来没有听说过恶搞托尔斯泰、普希金。他们满怀敬意和尊重,把自己民族文化巨人的雕像矗立在城市的公园和广场,并教育孩子们要敬仰和学习。在中国,这种群体性、民众性地恶搞文化先贤的事件也是几千年来少见的。试问,我们今天恶搞了杜甫,明天就可能恶搞鲁迅,后天又不知道要恶搞谁,这种文化无根的倾向,到头来真可能落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郁达夫纪念鲁迅时说:“没有伟大的人物出现的民族,是世界上最可怜的生物之群;有了伟大的人物,而不知拥护、爱戴、崇仰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奴隶之邦。”当你在戏谑杜甫的同时,自己就变矮了。

2012-04-09 □马新朝 1 1 文艺报 content33540.html 1 恶搞的边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