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新作品·纪实

在仙岩和曹村流连

□董恒波

仙岩风景

知道仙岩的名字,是在朱自清那篇著名的散文《绿》里——“我第二次来仙岩的时候,我惊诧于梅雨潭的绿了”。朱自清用手中的生花妙笔,把温瑞塘河岸边的这处风景胜地写得神光四射,灵气沁心。一篇《绿》的浓浓情愫,通过语文课本让数不清的学子感受到仙岩的魅力了。

我是第一次来到仙岩这个地方的,我惊诧于这里的美。

我是一个给孩子编杂志和写书的作家,从遥远的东北来到浙江南部的温州,参加文学笔会,同行的朋友早就向我饶有兴趣地介绍仙岩,绘声绘色地讲叙梅雨潭的故事了。“一定要快点目睹一下仙岩的美景!”我在心中呼唤着盼望着圆一下自己久远的梦了。

仙岩的美,美在自然。

那是在一个细雨菲菲的日子,我们踏上了寻访仙岩的蜿蜓小路,雨中的梅雨潭,真的如朱自清所说,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在一片葱茏的绿色中,显露着她清纯的美丽。山顶处,一帘瀑布飞流而下,撒落万斛珍珠。潭水清澈,像少女妩媚的眼睛,山间飘逸的云朵,也似小姑娘的彩裙,引游人走进这童话般的世界。仙岩的美丽是天然的,不施一丝粉黛却楚楚动人,撩人心魂。

仙岩的美,美在文化。

闻名遐迩的圣寿禅寺,就位于仙岩的群山峻岭的绿树怀抱之中。圣寿禅寺的俗名就叫仙岩寺,创建于唐朝中期,开山鼻祖为慧通归一法师。在北宋初年,又在高僧楞严遇安禅师的数年经营下,扩建中兴,逐渐形成规模。千百年来,仙岩寺的晨钟暮鼓、缭绕香烟,曾为多少世间百姓指点迷津,普度安生。仙岩寺无疑是一块佛家胜地,数千年的佛教文化在这里留下深厚的积淀,成为中华民族文化宝库中一个熠熠发光的瑰宝。

文化的传承,需要一代又一代有识之士的敬业奉献。在仙岩寺的斋堂,寺院的方丈能显法师为我们准备了清淡可口的斋饭,并和我们共进膳食。性情随和的能显法师与我们亲切交谈,从他的身上我似乎感受到了佛家胸怀天下的宽阔情操。谈吐中,我得知,能显法师曾在北京大学的哲学系专修佛学。如此说来,我们当是校友了。20多年前,我也曾在北大的未名湖畔博雅塔下追随先贤,汲取着文化的甘露。我在北大也曾听过佛学的课,那是我很喜欢的选修课。从能显法师的谈话中,我能感觉到他高深的佛法修养和哲学造诣。

在这有着浓厚文化底蕴的寺院里,我们拾阶而上,目之所及,是那整洁而又清新的环境,古老而又神圣的殿堂。这里没有世俗的喧嚣,僧乐缭绕如天籁让人心净如水。走到这里,我不禁想到,儿童文学和佛教肯定是有渊缘的呀,儿童文学是教孩子美和善良的文学,是让人类保存童真童趣的文学,也是让人们少生欲望、关心他人的文学。有这般联想,我顿觉这个佛家胜地仙岩寺更加亲切起来。

仙岩真的是一个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的仙境之处。在仙岩寺还可看见对面高高的慧光塔,据说,这座兴建于唐朝的宝塔,经过多次修缮,仍巍峨挺立在碧水之畔,像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在看着历史在他的脚下匆匆走过。

紧挨着仙岩寺,还有一座规模较大的陈傅良祠。陈傅良被称为一代宗师,他是我国南宋时期的一位著名的思想家、政治家和教育家。当年宋朝光宗皇帝曾专门为他撰写了一副对联:东瓯理学无双士,南宋文章第一家。查查史料,获得如此高誉的才子并不多。由此看来,仙岩因为有了“陈傅良书院学风”的传承,足以在中国的南方构成自己一道独特的风景。

仙岩的美,还美在友情。

在仙岩,无论是官员,还是作家朋友,抑或是僧人及百姓,他们都会用慈爱的目光向你展现心中的善良。我们正在仙岩寺里参观的时候,突然天降细雨,一位来自黑龙江的女僧用小跑的速度给大家取来了雨伞,一一为人们打开。诸多细节,让我们看到的是仙岩美的背后,其实是爱。

自然的美丽、文化的厚重,佛光的闪耀,这多种元素叠加在一起,让我们每一个走进仙岩的人,都会为仙岩所折服,在仙岩的时候,即使我们没有走进那不远处的慧光宝塔,我们也会站在它的身旁,虔诚地向它行注目礼。

我们向文化致敬,向美丽的自然致敬,也向友善的仙岩人致敬。

在仙岩的时光很短,就是在这短暂的时光里,我们与同行的文友们,一起唱着优美的歌,朗诵着诗词,说不尽心中对这块土地的热爱。这一切都是自然流露的,都源于我们内心的感动。

有机会我还会来仙岩的。我要把仙岩的印象告诉更多的朋友们——在南国那片美丽的地方,有一处叫仙岩的风景值得你专程去看一看。

曹村,名字叫村,但又不是一个村,而是一个镇的建制了。

但无论与他比邻的村落怎样逐渐地变成了乡或者镇,曹村还是叫曹村。原因我想只有一个,那就是“曹村”这两个字承载着太多的文化底蕴。

千年之前,在这个小村落里,曾经传过一个喜讯:一个曹姓的学子经过数年的寒窗苦读,终于功成名就,考取了“进士”。进士并不是官职的名称,只是对一个人在学业上取得成就的认可,我感觉和今天的学士、硕士、博士等学位差不多。当今的中国早已经没有“进士”了,它只是一个历史符号,让人们从中提取文化的记忆。

从村里诞生了第一个“进士”始,这里的人们就一直如数家珍地记录着从这个村里走出的“进士”。在记载曹村历史的展馆里,所有进士的名字和画像都被恭敬地挂在墙上,村里的老人们会骄傲地向所有来访者介绍着每一个进士的情况。他们的脸上洋溢着掩盖不住的自豪。

墙上的白纸黑字清楚地记载着:这里曾产生过82个进士。

这就是曹村,是号称“中国进士第一村”的所在,村中那高大巍峨的牌楼上就刻着这几个大字。

我是从东北第一次来到温州的瑞安。来之前,我对温州做过一些了解的功课。

用东北话说,“地球人都知道”温州是中国改革开放最先取得辉煌成果的地区。“温州模式”早已被载入中国现代化建设的史册了。温州人是勤劳的,也是智慧的,走在东北很多的大小城市里,几乎都可以看见温州人的身影,卖眼镜的、做皮鞋的、弹棉花的等等。温州人用自己双手创造着财富,也在全国人民的面前树立着自己的朴素形象。

温州无疑在全国都算是一个富庶的地区,当沈阳的房价每平米近8千元就让咱们感叹“太高了,太高了”时,温州到处可见每平米3万元的房价,可谓处变不惊,以阔老富豪的恬静来傲视天下群雄了。曹村所在的瑞安市隶属温州,就属于这样一个富庶的地带。

富,是应该值得肯定的。然而,已经富庶的曹村,向世界炫耀的是什么?不是这个村子里家资达亿元的大款,而是这个曾经出了82个进士的历史,是足以在中国堪称第一的文化。

文化曹村,让我们看到了瑞安的独到雅韵。

走进曹村,处处可以看到文化的品牌旗帜,作为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木版雕刻展馆,原汁原味地保留着曹村在印刷业上为中国历史所作的贡献。曹村的人或许背不下来郭沫若、闻一多的诗篇,但他们都对《千家诗》中的一首名篇倒背如流:

门外无人问落花,绿阴冉冉遍天涯。

林莺啼到无声处,青草池塘独听蛙。

这首诗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写的,名字叫曹豳。这是曹村最值得骄傲和炫耀的事情了,我们在曹村参观时,村里的老人饶有兴趣地把我们领到一处池塘边,指着那一潭碧水说:“这个地方,就是当年诗人独听蛙的地方哟!”老人的脸上笑着,那个表情像是发现了一座金矿。

中国现在正在加速地进行着现代化建设,在30多年的时间里,每一个人的生活都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在很多地方,自行车变成小轿车了,家里的土房变成了楼房,大家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

生活水平高了是好事情,可是我们在富了之后还要追求什么呢?对这个问题,曹村已经有了自己的回答。曹村的回答我以为应该让全中国听到。在追求富庶的道路上,或者是富了之后,我们永远都不要抛弃的——就是文化。

我对温州瑞安人对文化高瞻远瞩般的认识高度给予极大的钦佩。温州瑞安的党委政府以及文化界在文化建设上有目标,有计划。瑞安市竟然有一个庞大的儿童文学作者队伍,他们虽然不是专业的作家,但他们有着共同的爱好,他们编报纸、出刊物、开讨论会,乐此不疲,且成果颇丰。在曾经诞生了彭文席《小马过河》这个经典寓言名篇的土地上,如今又有一大批儿童文学作者在迅速成长着。瑞安儿童文学创作的擎旗者是一个叫冰子的语文老师,他写的寓言屡在各地的报纸杂志上发表,在全国的儿童文学界崭露头角。

正是冰子把我领进了曹村。

我永远也忘不了曹村村史展馆中的那些彩灯。曹村的彩灯堪称一绝,数量多,样式也多——有无骨灯,也有用支架支撑的彩灯。曹村的彩灯布置得也很有创意,展室的四周全是镶的大镜子,镜子是折射光线的,走进灯室,你感觉自己如同置身于灯的海洋,你已经被灯所包围了。

那一刻,我突然想到,灯不仅仅是节日里悬挂的喜庆之物,灯在曹村,更应该是一种象征,是一种比寓言还要有寓意的文化符号。

人类从远古的洪荒时代一步步蹒跚走来,足迹依稀可见。人类摆脱茹毛饮血的野蛮的生存状态的最重要标志是人类学会了使用火。保留火种的那个东西,我们现在可以称之为火把、火种,而灯笼无疑也是火和光明的象征。没有了灯,没有了光,人类就没有了方向,就不会找到前进的目标,就要永远在黑夜里摸索。从这个意义上说,曹村保留的就不仅仅是灯了,那是一种哲学意义上的信念和理想,是这个村子赖以生存的灵魂。

曹村,这个在中国的版图上可能比米粒还要小,甚至找都找不到的村落,在市场经济劲风强吹的时代,以自己独特的形象不屈地昂着高傲的头颅。支撑他的是什么?就是五千年泱泱华夏大国的文化。

文化,才是显示一个地区特征的旗帜。曹村拥有82个进士,这历史传承下来的,是今人走向未来的一种激励,更是曹村永远的精神财富。写到此时,我想,全国有数不过来的村、乡、镇、县、市、区,经济建设的成果让到处都树起了一座座高楼,可是如果我们问一句,除了这些高楼之外,你的文化在哪里,你还拥有什么呢?

走进曹村,我看到了文化的伟大和富有,更看到了文化不可替代的重要性。

走出曹村,我思考着脚下的路,还有哪一条是通向文化的,这一条条的路该怎么去走。

2012-06-15 □董恒波 1 1 文艺报 content31358.html 1 在仙岩和曹村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