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喝酒,李白斗酒诗百篇的妙处,当然无从体会,这是我的遗憾。一点点即上脸,昏昏沉沉,别说诗百篇,连一个字都写不出来,大约那句“我醉欲眠君且去”,却是真的。
一部中国文学史倒是常常见到“杯光酒韵”,试想,如果酒缺席,我们的文学史将褪却多少动人光彩?翻开几千年中华文明史的第一页,酒的芬芳扑面而来。那么,这是一个醉生梦死的民族吗?当然不是,酒的芬芳诱人,可以载舟也可以覆舟,当其泛滥,酒池肉林时,它可以祸国殃民。但这不是它的错,而是人的错。
这儿不去说酒,说酒文化。一个李白喷出了半个盛唐的文化,谁不说其中有酒的功劳?何况,绵延数千年,酒已经融进我们的生活里,我们的文化也散溢着酒的芬芳。
作家聂鑫森近日推出《杯光酒韵》,探秘中国的酒文化。虽然,我从不敢小觑酒文化的力量,可还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其中有如此渊博的学问。聂鑫森先生好酒,现代好酒的文人很多,“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这精妙的文字是嗜酒的郁达夫写的,似乎并不让于曹孟德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当下文人锦绣华章鲜见,或者与不能深知酒味息息相关。然而,或有人不满此语,满世界的丹阳酒徒,哪里就少?也不好这么说,终日泡在酒精里的,能说知酒吗?聂鑫森是真正的酒的知己,他以作家之视野为切入点,从作家的悉心体会上去漫笔酒林。小小的一本书,要探秘数千年的中国酒文化,有些勉为其难。面对这份繁杂,他仿佛信手拈来,从酒的最早酿造者到酒名,从酒礼谈到酒器,酒令、酒的习俗,女儿红、南瓜酒……十几万字包罗万象。读书如品酒,芬芳醉人,但猜想聂先生,可就辛苦了。点滴积聚,总是不厌其多的,然后筛选、排比,悉心体会,以从容姿态,娓娓道来,其间有学问,有趣味,更有醉人的风景。名目繁多的酒器,这儿都有解说;那些千奇百怪的酒令,可以当游戏,但游戏也这么有学问,令人叹为观止。而这里好像也不纯以奇制胜,都是从日常处着眼,古人今人,有时也把自己放进去,那么自由随意,略略地点染,谁不说风情万种?
例如《诗化的饮境》,如诗如画,尤见空灵之妙,说的是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是每一位饮者所孜孜追求却不容易得到的,常常是“有意栽花花不发”。有时候,不经意却会遇到。这儿,聂鑫森引入了自己的体验,大约于他也是奇遇,所以难以忘怀,或者有的饮者,吃了一辈子都碰不到一次,他幸运地碰上了。初秋某夜,在芭蕉、荷池、疏雨的清幽里,良辰美酒,赏心乐事,一并齐了,岂不快哉?他有诗纪事:“雨打芭蕉湿梦魂,荷池鱼跃唤挑灯。诗笺才展柔毫疾,半是秋声半酒痕。”如此美妙,令人憧憬。此书之眼,其实做在随意之上,或者不信,请看《随意配制有美酒》,妙在随意,尽得酒意。
把古意今境融在一起,或是聂鑫森有意所为,这种打通古今,令人没有隔膜,反而深感亲切,或者也是吸引我们阅读的因素。聂鑫森不愧小说家笔法,其妙处在于把枯燥说得那么饶有趣味,学问其实也可以如此轻松地让我们尽享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