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文学院

一知半解话亮山

□赵振王

一位老人走了

给我们留下一座绿洲

满山茂盛,彩云飞扬的天空下

七万多亩的山系,绿浪滔天

这是我创作的叙事长诗《公仆本色》中的一些句子,诗中的这座绿洲,就是大亮山。这座山,因一位老人——杨善洲的事迹而名扬神州。

面对一座完整的大亮山,有人总爱用“5.6万亩”这样一个偏颇的数字界定,这是大亮山林场人工造林的面积,而不是整座大亮山的面积。但对于大亮山,我是陌生的,毕竟这座山与我从小熟悉的山系被一条澜沧江切断了。

后来因为创作长诗《公仆本色》,我对大亮山逐渐熟悉了起来。杨公用巨大的精神磁力,多次把我轻轻揽入这座古老而年轻的山系之怀,分享一种世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人生状态——公仆与老百姓的生生相息,精神与树苗一道茁壮成长。

8000年姚关人的古老面容与大亮山20多年来重新碧绿起来的年轻状态,二者之间有着内在的必然的关联吗?杨公作为古姚关人的子孙,不是凭个人的力量而是顺从了自己的智慧,让一座斑驳陆离的荒山在极短的时间里绿了起来、活了起来,有目共睹的事实震撼了如今每一个有着良知的人的复杂心情和无法荒芜的心灵。

当我伫立在大亮山之巅,意味深长地瞭望四周的碧绿时,不由自主地怀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四山八水间放牧的童年以及与山峰沟壑为伍的岁月。澜沧江东畔的那些蜿蜒逶迤着的山冈,也因为先前的过度砍伐留下了巨大伤口。面对皴皱着、疮痍着、甚至是溃烂着的伤口,因缺少血液的流淌而在干旱的季节里起灰冒烟的情景,记忆的时空就少了一份美丽童话对我干瘪的成长岁月水美草丰的良好营养。

对一座山的描写,于我而言,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很多时候,我总会大言不惭地说,我是熟悉山、读得懂山的人之一。熟悉山,是一个人的优点,这与杨公爱山近水的性格极为相似。杨公在生命进入倒计时的暮年之际,想着为被破坏了的大亮山做些事情,让这座山重新恢复生命的色彩,而不是在长嗟短叹之后对荒芜原野逃离回避。

杨公的德行和品质,犹如湿地般浸润着肥瘦不均的土地。面对现状并付诸于改变的实践,这就是善德、善行摆于天地之间的真实行为。斩杀者之斧和追随者之靴,践踏过多少人类文明的发祥地,如今大多都已化成了一片片废墟。风沙漫卷的古楼兰,被污染和破坏的环境,正悄悄地在改变着人类的生活和命运。而我们又是何等的麻木不仁,何等的冷漠残酷。被杨公描写过的大亮山站立于文字之外,杨公的描写能力是超乎寻常的,他用的笔与狼毫、自来水笔、碳素笔和键盘毫无关系,他的笔尽是些锄头、铁锹,还有镰刀和斧子。

一个平凡却不普通的人,把一座精神之山与自然之山,挑在双肩上艰难而行。杨公用双脚说话,用双手说话,用真心说话。在位也好,不在位也罢,始终以“一个样”精神构建自己的精神家园,把挚爱、大爱和博爱,洒在自己深爱并建设着的土地上。挚爱,无限;大爱,无言;博爱,无疆。作为石匠,杨公能够把最坚硬的石头凿打得方方正正;作为嫁接能手,杨公能做到的技术效果是有嫁必活;作为一个以农业为主的地区的领导,杨公首先承载着的是根本没有办法脱离泥土和热爱禾苗、庄稼的亲近感。杨公就爱钻民房,经常钻,时时钻,如果用时下最时髦的话,当属优秀的“新农村工作队员”,每到一地,最先到的是田间地头,最先深入的是民宅农家,从而掌握着第一手的真实资料,所以,一般的讲话和作报告,不需要秘书现成的稿子,平时或者会上说出来的话,与老百姓贴心贴肝,肺腑之言就是这样出炉和流传的。

清风徐徐,吹动着已经出版成书了的叙事长诗《公仆本色》,书页里飘荡着浓郁的关于一位老人、一片绿洲的精神之香。大亮山如潮水般漫卷开来的绿浪,那些行云流水般起伏浩荡的绿色,总让人感觉到有一种撼人心魄的力量在脉管里犹如大怒江之水在涌动,在山水的骨骼里燃烧,在人类的生命里激昂,沉浸肺腑,渗透躯体,荡涤灵魂。在这本书里,我倾心尽力地塑一座像,而不是将他神化。这是一位具有深厚平民情怀的干部,他具有表里如一、始终如一、从头到脚一个样、一生一世一个样的“一个样”精神。

进入大亮山,每一个人都尽可以用整个身心投入地去感受被松涛激情怂恿下的惬意,被枝叶的浓密覆盖下的陶然,阳光下绿光闪烁和雨帘里滴翠的松针,那份悠然,那份从容,那份自然。满山遍野的森林,仿佛都是杨公统帅着的万千兵丁。从这个意义上说,这与当年邓子龙将军坐镇姚关抗击缅兵的阵势,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谁只要抓住了森林的鬃毛,就可以放牧豪迈的山风与落山的太阳”。诗人如是说。大亮山是具象的,而且永不匍匐,像永远向上健长着的华山松裸着健壮的肌肉。大亮山不仅仅只是我地域意义上的本土,还是我建构生命与灵魂的再生骨架。它深邃隐忍,辽阔神秘,令人向往。不无隐讳地说,到过大亮山的人,必将带回许多关于绿色、水源、环保、生命、诗歌和图腾的启迪。

心有所悟,亦有所悔,亦有所敬。悟,眼前7万多亩绿浪滔天覆盖下的不屈精神;悔,历史进程中利斧野蛮砍伐之后满目疮痍的大亮山;敬,善人、善德、善行,杨公再造绿洲的神话。

杨公远去,生命的歌吟却在继续;诗集已成,艺术的气息弥漫在万亩森林之中。这座山不再会重演历史的悲剧。

虽然,创作了有关老书记的长篇叙事诗《公仆本色》,可我对大亮山仍然属于一知半解,说多了惟恐损害山的灵性。写到这里,正在为结尾发愁时,屏幕上弹出董保延的一段空间签名,就借此作为这篇文章的结束语:

无论是种了20年树的杨善洲,还是种了31年树的“陆良八老”,他们最难能可贵的就是:甘于寂寞,走自己的路,做有意义的事。在一个牢骚成风、抱怨成瘾、焦虑成习、浮躁成性、浮夸成名的社会环境中,他们是清风朗月、高山流水,即使永远被埋没,也以“树”的名义站立!

2012-07-02 □赵振王 1 1 文艺报 content22597.html 1 一知半解话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