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新作品

挖“地龙”

□于增会

家乡七里海盛产鱼虾,是闻名遐迩的鱼米之乡。鱼虽多,可要在大水面逮泥鳅,尤其是在冬天,也并非易事。

前些年,我跟一位叫三爷的长者同在县委机关工作。那时,几乎每个星期天都往家跑。从家里回来,三爷总是冲我炫耀:“这次回家,又逮了一篓子泥鳅。”

我不大相信,心想:冰天雪地的,又不好下网,上哪儿逮一篓子泥鳅去。

我越不信,三爷越是眉飞色舞,激将似的说:“不信吧,等回家时逮逮去呀!”说完,又诡秘地补充一句:“好逮着呢!”

我嘴上不服,可心里犯嘀咕:真那么好逮吗?等到星期天,就悄悄带上工具,也想试一把。到了野外,举目无边的洼淀,到处覆盖着冰雪。我一片茫然:在这样的地方逮泥鳅,岂不是大海捞针吗?我用力打开几个凌眼,用捞凌挖了半天,除捞上几条小鲫鱼、小“麦穗”什么的,连个泥鳅影儿也没看着。只好空手而回。

回到机关,三爷明知我白跑一趟,却故意问:“逮了几篓子呀?”

我默不作声。

三爷笑笑说:“你看你看,就会耍笔杆子,治鱼外行了吧!”

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三爷每次从家来,都带上满满一饭盒做熟的泥鳅,让大伙品尝。

我一边吃一边呛他的火:“买的吧?”

“哪能呢,海边人吃鱼,还有花钱买的?”三爷总是乐呵呵的。

为了弄清虚实,我悄悄找到三爷的邻居打听。邻居说:“三奶奶爱吃泥鳅,说泥鳅是水中人参,营养价值高,又能补中益气、清热解毒、消肿止痛,三爷一回家来就去逮。每次都是神不知鬼不觉的,等你早上起来,人家早就回来了,谁知是逮的还是买的呢!”

难道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我有点将信将疑了。正在这时,三爷凑到我跟前,笑呵呵地说:“星期天我带你逮泥鳅去呀!”

“太好了,正想跟三爷学两招儿呢!”我顿时高兴起来。

周日,我们带上镩、捞凌,背上篓子,直奔“大海”。走过几道河沟,在一条插着稻草的大沟边停了下来。三爷在冰雪上画了个两米多长的图形,说:“就这儿。”我不敢怠慢,抄起镩按画的道道打起凌眼,接着捞去漂浮的冰块,露出清亮亮的水。这时,只见三爷拿起捞凌使劲往水底一捅,往上一端,整整一捞凌泥鳅就上来了,转身往篓子里一倒,接着又将捞凌伸到冰窟窿底下,左一摆,右一晃,一端,又是多半捞凌。如此捞了五六下,就把两个篓子差不多装满了。三爷笑笑说:“走吧。想吃,下星期再来。”

我痴痴地看着。这也太神了。偌大的洼淀,他怎么就知道这儿有泥鳅?我越发迷惑不解。

三爷见我发愣,笑着说:“冬天逮泥鳅,满洼淀乱跑不行。得动脑筋。你想,泥鳅出没于池塘、洼淀,喜居静水底层。冬季寒冷时,便钻入泥土中。洼淀结冰后,冰越积越厚,泥鳅受不了压迫,自然要往深水处游动。掌握了这一规律,上冻前,选好地势,最好是四通八达的沟,在沟里再挖个二三米长的小沟,旁边做上标记,结冰后,泥鳅游进沟中沟就不动了,而且越积越多,几天工夫,就差不多蓄满一条小沟,等星期天来捞,不就如同探囊取物吗。这回捞净了,下星期再捞,又蓄满了。这个法子,比下网还简单,我给它起个名儿,叫做挖‘地龙’。秀才,这名字贴切吗?”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着他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也笑了。

笑过之后,我就想:三爷用挖“地龙”的办法逮泥鳅,那叫智逮、巧逮,能不能举一反三,推而广之,用这个原理逮别的鱼呢?于是,我找来有关养鱼的书籍,认真学习起来。机关同志见了,说我是博览群书,想当个“杂家”,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我是在研究鱼的生活习性,寻找“对症下药”的良策呢!就这样,我终于掌握了几种鱼的奥秘。

后大洼有片一望无际的稻田,稻熟季节,黄鳝可多了。可过去逮黄鳝,总是战果欠佳,有时甚至是无功而返,想美餐一顿的愿望常常落空。这回变聪明了。我根据黄鳝喜欢潜伏于泥洞的习性,研究了个“瓮中捉鳝”的办法。一个星期天,我从县城买了块猪血,回家后,带上铁锨和一个大坛子,直奔稻田,选准了一个地角,挖一深坑,将坛子摁进去,让坛子口刚好与地面持平,尔后用草做个伪装,就回家了。又到星期天,我悄悄去找布下的那个“陷阱”。到那儿急忙伸手去掏,一把就抓上两三条黄鳝,再一掏,又是两三条,也不知掏了多少下,那坛子就像个聚宝盆,越掏越有,不大工夫,竟掏了半篓子黄鳝,真让人喜出望外。

回到机关,我笑着冲三爷说:“这次回家,逮了半篓子黄鳝。”

三爷笑呵呵说:“净瞎说,黄鳝可不是好逮的。”

“不信吧,等回家时逮逮去呀!”我故意学着三爷的样子说,之后又补充一句,“好逮着呢!”

三爷愣愣地站在那里,不知是真是假,直到我把前后经过如实说了一遍,他才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说:“还是秀才聪明呀!”

“这法儿呀,还是受三爷启发想出来的呢!”说完,我也哈哈大笑起来。

2012-07-09 □于增会 1 1 文艺报 content22488.html 1 挖“地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