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根据作家崔曼莉长篇小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浮沉》在全国多家卫视热播。有媒体在对该剧编剧的相关报道和访谈中,直接将其改编《浮沉》表述为“写《浮沉》”,无视原著作者辛勤原创的努力和原小说出版以来已经产生的反响,使读者及观众产生了不必要的误会和质疑。由此,有关尊重作家原创的话题再一次引起关注。
崔曼莉近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此回应说,编剧改编小说不容易,确实要付出很多心血,对于编剧的劳动她表示尊重,但是事实就是事实,不能任意歪曲。改编作品就是改编作品,不是写作品,编剧就是编剧,不是原著作者,更不能在媒体上如此宣传,应对原著作者持有基本的尊重。写作是非常辛苦的,电视剧的播出毕竟时间短暂,而出版物的销售则是长期的。文学在这个社会必须得到尊重,写作者的基本权益同样应受到尊重。
事实上,回顾近年来一系列根据文学作品改编的影视剧,对作家原创没有给予尊重的情况已不止一次地发生过,其中,有关署名权的问题最为突出。比如,柳建伟在根据自己的长篇小说《爱在战火纷飞时》改编的同名电视剧上很难看清自己的署名,因为出现的速度太快,几乎是一闪而过。根据麦家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暗算》首播时没有在片头为原著作者署名,而且在音像制品和互联网在线观看的电视剧等派生品上也没有署原著作者的名字。根据叶兆言同名小说改编的电视剧《马文的战争》没有署原著作者的名字。还有很多电影大片直接以导演的名字醒目地冠之以“某某作品”,而对原著作者或编剧的名字却往往总是淡化或忽略……
针对此类问题,作家衣向东谈到,现在很多优秀的影视剧作品都是根据小说改编而成的,对影视剧作品而言,原著的地位和作用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原著中包含了整体的故事架构和矛盾纠葛,如果没有原著的好母本作为基础和前提,后面的一切都无从谈起。但近年来原著作者得不到应有的尊重或有关权益受到侵犯,这种现象已非常普遍。不要说他人将原著作者的作品改编为剧本,就是原著作者亲自创作或改编剧本,在影视剧作品摄制完成后宣传推介的过程中,宣传重点往往还是只放在导演和演员等身上。衣向东打了一个很形象的比方:一个农民将原木卖给木匠加工制作成精美的桌子,最后卖家在销售桌子时肯定会称赞木匠的手艺如何高超,而不会说农民砍伐原木的那棵树有多好。由于现在影视产业都是按照市场规律来运作,只有宣传导演、演员或者一些特别知名的编剧,才会拉动收视率、获得理想的经济效益。“在影视剧的新闻发布会、开机仪式或首映首播礼上,媒体记者一般都会将导演和演员团团围住,关注热点或噱头,而原著作者或编剧却很少有人问津。也正因为如此,现在很多类似的活动我们都不去参加,以避免这样的尴尬。”衣向东说。
柳建伟认为,影视剧淡化或忽视原创、编剧的现象现在几成“风尚”,短时间内较难改变。中国影视剧正在吃这种做法的苦果。今年国产电影票房惨淡,其重要原因便是不够重视编剧地位。从中外影视发展史来看,现在中国影视剧淡化剧作的状况还需经历一个恶性发展期后,才可能有所矫正。
在崔曼莉看来,原创的活力对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甚至是一个人,都是非常重要的。原创也非常辛苦,需要天赋和坚持不懈的努力,同时也不见得能获取最大的利益,如果对这样的人和事不加以鼓励,而去宣传和提倡所谓的成功捷径,这不是什么好事。有业内人士曾指出,目前我国电视剧精品少,平庸之作多,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在于缺乏好剧本,这甚至已成为阻碍中国影视发展的“瓶颈”之一。可是,矛盾之处在于,一些影视公司一方面愿意花大价钱买剧本,一方面又无所顾忌地侵犯作者的权益,有的随意改动剧本,有的不付全稿酬,有的剥夺作者署名权,使得编剧、导演、制片方的关系紧张,无法形成合力,创作出更加优秀的作品。对于作家来说,得到真正的尊重有时是比获得经济收益更重要的。
还有很多时候,影视制作方与作家虽已签订了合约,但在执行过程中却不严格执行。如叶兆言与《马文的战争》制片方签订的合约中曾有明确的条款:“乙方保证在根据小说《马文的战争》改编拍摄的电视剧作品、电视剧作品的延伸产品及有关生产及营销宣传活动和宣传物品等所有合法衍生形式(如电子媒介作品等)的重要位置上署名:‘根据叶兆言小说《马文的战争》改编’。”但该剧在第一轮播出过程中却没有进行署名,到第二轮播出时才加上,这已经侵犯了作者的署名权。《暗算》也是这种情况,播出的电视剧片头上根本没有按照合同约定打上“原著”的名字,因此他决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并不是为了经济索赔,只为了要回自己的“名”和“尊严”。后来法院在判决中认为,该案中被告在行使改编作品即《暗算》电视小说以及电视剧的著作权时,未对原著作者进行署名,其行为侵犯了原告的署名权。
时隔几年后再次谈及此事和其他类似的情况,麦家表示,从道理上说人人都知道应该怎么做,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却总有不尽如人意之处。他本人和其他一些作家朋友都曾遇到过这样的问题:要么影视剧没有给原著作者署名,要么虽署了名但字号小、闪现速度快,或者把本应在片头显著位置的署名挪到了片尾的大名单中等等,真可谓挖空心思“欺负”原著作者。因为作家在这种情况下往往处于弱势地位,通常不愿高调维权,加上一些作家对“规矩”不太了解,在签合同时就会有漏洞。
麦家说,看似一个小小的署名问题,其实是与当代人惟利是图、道德沦丧、迷失方向的社会风气分不开的。从某种意义上讲,它不仅是影视圈、文学圈的问题,而是折射出整个国家的风气问题。人们总是在一些常识问题上犯错误,就像明知道有毒食品会对人的身体健康甚至生命安全造成严重危害,但是食品安全问题依然比比皆是、屡禁不止。金钱固然也是重要的,但一个人绝不能丢掉内心的真诚、公正、理性甚至常识。因此,我们有必要对整个社会在这个时代出现的种种问题加以深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