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说一百年前的事感觉是很遥远的,如果说一千多年的事那就相当遥远了,如果再具体到公元366年(前秦符坚建元二年),则需要相当的历史知识才能衔接相关的历史问题。当年沙门乐尊者行至敦煌,见鸣沙山上金光万道,状有千佛,于是萌发开凿之心。没有想到的是从十六国、北魏、西魏、北周、隋、唐、五代、宋、西夏、元等10个朝代,绵延不绝,一直到清代的1500年间,在3华里长的鸣沙山山壁上层层叠加而有了480多个洞窟,这是今天可数的,实际上当时是难以数计的无数的壁画和雕塑,这就是伟大的敦煌艺术,这就是用任何形容词来形容都不为过的伟大的敦煌艺术。敦煌的伟大以至于敦煌的发现都成了20世纪历史上的重大事件,那个原本谁都不知晓的道士王圆禄则成了绕不过去的历史名人。当今天的人们在历数敦煌所经历的各个朝代的时候,人们却发现它是自发的行为,有名的和无名的人,一代又一代,在信仰的驱使下自然地表达着自己心中的膜拜——佛、菩萨、观音、飞天、供养人,佛传和经变故事以及世俗的现实,都在佛国的世界里形成了一种可以朝拜的对象。
一切支撑这个佛国世界的是艺术的表达,无数的工匠,无穷的智慧,无尽的技巧,无限的理想,成就了世界上亘古至今最大的美术创作工程,举世无双,令人叹为观止。当敦煌成为世界文化遗产,而与之相应的敦煌城区的现代化的感觉,车水马龙与驼声阵阵,同样是喧闹,可是,再也没有当年丝绸之路的感觉。现实没有办法让人回到从前。然而,回到那21世纪需要保护的石窟空间,幽暗,与当年的香火缭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一切都在小心翼翼之间,一切都感觉到不同于以往的神秘。石窟艺术的创造者像米开朗基罗画天顶画一样,是一种精神力量驱使下的毅力。信仰能够战胜一切,能让人为之付出生命。所以,哪怕是千佛的千篇一律,哪怕是日复一日的周而复始,哪怕是孤独地面对冷漠的石壁,每天的太阳都是新的开始。
在宗教的背后,艺术无足轻重。可是,像敦煌石窟这样,艺术超越宗教的是在于即使失去宗教主体,它依然焕发出神采,今天无数来朝拜的人已经基本上没有了信仰,但是,艺术的光辉同样把宗教的思想灌输到现实的人群之中。人们甚至忽略了信与不信之间的选择,通过发思古之幽情,找到了自己的需求,哪怕是旅游心态的猎奇,或者是走马观花,信仰的依归都是难以摆脱的一种精神缠绕。
艺术与宗教一直是一个难以剥离的问题,即使没有宗教题材,以宗教的精神来对待一般题材的创作,也能生发出超常的力量,这就是信仰和敬畏。从《清明上河图》到《乾隆南巡图》,历史上一些重要的美术创作所表现出来的史诗般的视觉力量,它们所显现的巨大的工作量与严谨的创作态度,往往让人产生敬畏。新中国成立以来,有组织的美术创作不断,确实产生了像《开国大典》那样的时代名作,因此,组织创作成为一种有效的方式,但是,像经济建设中的重大投入而成为工程的有组织的美术创作工程,则是到了新的世纪之后的“国家重大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让人们见识了工程中组织的作用和影响。接着又有经中宣部批准,由中国文联、财政部、文化部主办,中国美协承办的“中华文明历史题材美术创作工程”。这一最新的“美术创作工程”经过一年多的筹备,于2011年12月17日启动,2012年7月24日,组织方又召开了全国性的动员大会,一切都看出组织的力量。
用5年的时间,以150件作品构筑辉煌的中华五千年的历史文明的时代画廊,其中政府以史无前例的重金用采购的方式资助该工程,成为这项工程中最为核心的内容,体现出组织的重要内涵。然而,组织的力量还在,现实中的画家却不像几十年前那样依赖组织。这种依赖关系的时代消减,在回归艺术本体的时代潮流中表现出了时代的进步,这也就出现了在严密的组织和散漫的画家个体之间所形成的问题。因此,期望中的“集中创作一批具有艺术性、文献性、民族史诗品格,气势恢弘、形式多样、技艺精湛,能够传之久远,并为人民大众喜闻乐见的精品佳作”,则是组织的美好期待。还是联想到无组织的敦煌艺术,可以用各种“假设”和“如果”来想象,当代美术创作缺少的不是组织,也不是组织的资金和奖励,而是对艺术的信仰和敬畏。没有对艺术的信仰和敬畏,就没有责任表达。在国家推动文化大发展大繁荣的今天,队伍的建设显然成了必须要关注的现实中的问题,如果没有画家个体的作为,如果没有对艺术的信仰和敬畏以及责任,组织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济于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