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世纪美术

以绑架和消费民族情感的人品 很难达到正大光明的画品

□陈履生

自2011年7月新华社租用纽约时代广场上一块面积最大、位置最优的广告位开始,就注定了在这里将要上演一场又一场的时代好戏。其潜台词是,中国强大了,能够租得起,用得起;而对于一些人来说,这又是一处能够施展才华的阵地,或者说又是一处能够获得利益的宝地。如果说刚开始用于宣传国家形象的广告还算靠谱,尽管这与周边铺天盖地的可口可乐、保诚人寿、三星等国际大型跨国公司的广告宣传相比,有点鹤立鸡群的味道,不过基于“国家形象”的宣传毕竟有益无害。紧接着的“五粮液”和“格力”等商品的相继登场,就回归到了广告的本体属性,显现出了企业之间的竞争,有钱有利就上,无钱也只能“望屏兴叹”。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广告位的“国家形象”在回归广告本体之后也渐渐失去了当初的魅力。毕竟说法不同了,从“这是中国重塑全球形象的一个重要步骤”,到广告的运营方式,在时代广场的这个广告平台上也毫无例外地体现出了以经济利益为主导的公平竞争原则。

可是,2013年的5月底,与时代广场诸多广告完全不同的一则广告却打破了此前回归法则和规律的平静。人们难以想象的是既不是跨国公司,也不是国际知名企业,仅仅是一个“中国画国宝级大师排行榜”出现在纽约时代广场的大屏幕上。想宣传什么?想卖什么?几乎是可以一眼洞穿。这个不知由来的排行榜前5位是李可染、吴冠中、林风眠、傅抱石、徐悲鸿这几位过世的大师,后5位是健在的知名或不太知名的画家,显然这个“国宝级大师”有着商业炒作的目的或意义,连接着当下中国铺天盖地的书画家的广告宣传,连接着纷乱无序的中国艺术市场和学术氛围。如果说,有人出得起钱做这个广告来宣传这个无厘头的排行榜,只是为国人增添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好像也无碍大局,商业广告而已。然而,可笑的是,最初出来的新闻却让人难以置信这个排行榜有着超艺术的神力。新闻的标题就已经极具震撼力——《建国后中国画国宝级大师首登美国时代广场震撼全球》。不得不佩服策划人的魄力和胆量,也不得不佩服策划人有此愚弄世人的昏招:

“中国画国宝级大师首次出现在美国时代广场这个西方文化的核心圈震撼了世界,成为民族骄傲。据报道,西方大国200余家主流权威媒体关注十大中国画国宝级大师,‘东方艺术热’在西方文化强国刮起了一阵旋风。”

“此次美国权威机构发布的中国画国宝级大师作为中华文化的代表,首次登上世界文化的中心舞台,受到‘世界文化艺术核心圈’的高度礼遇,成为民族骄傲,也引发了中华民族自豪感的大爆发。”

“纽约时代广场作为世界文化中心、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和传媒中心,也是世界文化艺术潮流最重要的风向标。每天发生在这里的潮流趋势,都成为世界主流文化的代表,这里也被视为世界文化艺术最重要的交流场所之一。世界精英在此聚集,使得时代广场成为美国乃至世界最重要事件和活动的聚光焦点。东方文化艺术正在全球最主流的市场中得到推崇和展示,被业界视为东方文化艺术崛起的重要象征。中国画国宝级大师在美受到强烈关注和推崇是继中国国家宣传片荣登纽约时代广场、韩国歌手‘鸟叔’朴载相在时代广场跨年演出之后,对世界的又一次震撼。”

可以说这是绑架民族情感的一场闹剧,丢人丢到了国外。一个不知何谓“美国权威机构”的“美国权威机构”,忽悠出一个无从考证的“西方大国200余家主流权威媒体关注”, 制造了一个无法权衡的“对世界的又一次震撼”,是这个排行榜时代特有的产物,而时代广场广告上出现的这个“中国画国宝级大师排行榜”就是当下忽悠的代表作。商业炒作借助于民族情感往往会收到奇效,因为一般人不知究竟,也难究缘由。就是一则广告而已,怎么就成了受到“世界文化艺术核心圈的高度礼遇”。真的不知道这个广告的主家是谁,如果还需要有一点像当年刚接手宣传国家形象的尊严的慎重,那么,在这个被称为“世界文化中心、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和传媒中心”的时代广场出现这样的广告,其滑天下之大稽的愚蠢加愚昧,难道不需要反省吗?相信任何一个看到这则广告的中国人,可能都难以“引发了中华民族自豪感的大爆发”,反之,则会引发思考消费民族情感在当下的道德底线。对于民族情感的过度消费,近年来已经成为中国社会难以抑制的流行怪病,它与中国社会体制中的各个方面相连接,会产生难以预估的经济力量,其中外国的水龙头不仅被忽悠成“国宝”,而且价格被数以百倍的翻番。当代中国书画和各类艺术品在这一民族情感的消费中,出现了史无前例的狂热,画不见高,其价则不断创高。当然其中有画家的内因,比如对于大师名号以及金钱和利益的追求,但世风日下也是原因之一。

对于中国画家而言,自古就有“人品不高,落墨无法”的说法,因此,先贤所论“学画者先贵立品,立品之人,笔墨外自有一种正大光明之慨。否则画虽可观,却有一种不正之气”。时至今日,举目远望当代中国画坛,除了各种乱象丛生,就是为了金钱和利益的不择手段。为了“中华民族自豪感的大爆发”,画家更应该在本体范围内修身养性,先做好人,再画好画。成为好人,有了好画,无需出钱到时代广场去做广告,而是会很有尊严地被请进离时代广场不是很远的大都会博物馆或其他著名的博物馆,这是业界的无字碑。看看那些西方的大师,都是安享在博物馆中,没有谁混到时代广场的广告上去的。

2013-06-19 □陈履生 1 1 文艺报 content35505.html 1 以绑架和消费民族情感的人品 很难达到正大光明的画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