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文学院

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孩子

□刘景婧

从孩子的眼中遥想大人的世界,或许和在大人的世界遥望童年一样,都是漫长而久远的。有很多大人已经不记得自己的童年,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过童年。所幸的是,还有人记得。王勇英在这些大人中间显得有些特别:她喜欢戴着一顶男生的小帽子,站在田野中对着太阳微笑,还喜欢和小小的鸟儿猫儿狗儿说悄悄话。而孩子们喜欢唱歌,喜欢听故事,喜欢诗歌,他们说,诗歌就是用最简单的字写最好听的歌,歌里还有好多好听的故事哪!我想,孩子们会喜欢王勇英的,因为她今年用客家话的音调,为孩子们唱了一首长长的歌,这首歌如诗一般,映亮了旷野中那片长长的、开满蓝绒花的白色月光。

月光中,4本书的封面如童年记忆中最纯净绚丽的水墨画:紫色的大树、橙色的稻田、绿色的微风和金色的萤火虫,弄泥在色彩斑斓中穿行游荡,遇见不同的人,不同的事,在每一个人和每一件事中喜忧参半地成长。

巴澎是弄泥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人。“田间是青青的禾苗,田间的小泥梗路隐在青苗中。巴澎满头雪一样的及颈短发,在青青的禾苗之上显得更加耀眼。巴澎带着她那一闪一闪的白发飘过一块很茂盛的芋头苗地,又飘到一片青青的禾苗之间,然后再飘向前边的一块豆角地。……”小说一开始,巴澎就以一种神秘的姿态从禾烟深处“飘”来,犹如白烟深处的艾神。弄泥带着无限的惊惧与莫名的神往看着这幅生命最初的美妙画面。而小说的最后,“巴澎的脸慢慢被关在门板后面。‘当——’的一声,是上了木栓的声音”——这是弄泥见到巴澎的最后一眼,仍旧是这般神秘而缥缈的气息,但巴澎已如老树上一片枯黄的老叶,随风飘落。弄泥用孩子特有的、聪敏透彻的眼睛,凝视了整个飘落的过程,见证了巴澎孤寂而悲怆的一生。正因如此,《巴澎的城》才是一本有生命的书。如果把《弄泥的童年风景系列》当做一棵高高的大树,《巴澎的城》就是大树底部的那段老根,厚实、悠长,深深地扎入大地的纵深处,再吐出一口静静的、潜藏着生死更替的密码的沉重呼吸。作者正是用这个巨大而神秘的圆,透露着关于命运和轮回的秘密。

而沉重的老根之上,老一辈的客家人用无私的爱浇灌出了最纯净清澈的花朵和枝叶,这些花朵和枝叶被自由自在的山野之气缭绕,并和传统客家民俗水乳交融地浸透在小说的每一段文字中。

“这是一个盛大的祭祀。……泥沙马路上,大人们慢行交谈着,太细人们在人群中穿梭玩闹,一些尾随的狗也扬起尾巴蹦跳着追赶小主人。……淡红色的阳光穿透泥沙路上扬起的淡淡尘土,那些人就好像在水雾中飘动。”

“一帮阿官儿和阿娘儿从乌龟湖的闭头坝上奔过,犹如成堆的青蛙扑通扑通跳落水,笑声在水花中飞扬,整条大哼水都沸腾了。这个时候也是牛群来泡水的点。它们不用主人们招呼,自己行动。”(《弄泥木瓦》)

“月光光,岭子背,鹅揩水,鸭洗菜,鸡公砻谷狗踏碓,狐狸烧火猫炒菜,送饭送到岭子背,捡到一个花老妹,搭佢亲只嘴。”

“萤火虫,点灯笼,飞进南山斩竹筒,斩竹筒做么西,织筛箕……”(《花一样的村谣》)

大车的生命是幸福的,在丰盈的世俗生活中,大人、小孩,甚至动物,都拥有平等、纯净、自然的性灵。清明节的集体祭祖、五月节的纸鸢、七月节的扫街……他们如亲朋好友般相处玩闹,对祖先和自然,敬畏感恩;对亲人,温厚亲热;对知识,尊崇热爱,但并不死板,他们允许有人用书中的知识走向外面的世界,也允许有人用生活的知识固守家园。——当生活突破了观念,以另一种真实的面貌呈现在我们面前时,我们才能感受到生命的活泼和自由。而且这些极具客家风情的民俗总能和活泼的孩子、动物、歌谣结合在一起,让我们在热闹之中得以窥见客家民族的精神内质,触摸到层叠的文字背后那根倔强独立的傲骨。

另外,在随处可见的客家方言、客家村谣中,我们欣喜地看到,客家方言以其平和轻快的语音、乐感清晰的音调、精准形象的动词,带着一种铿锵的金石之美渗入了我们的耳膜。王勇英作为传统的客家人,以自己的辛勤写作,在全国读者面前展示了客家方言的准确和韵味,打破了普通话的“语言霸权”,这不得不让我们感到另一种自由的惊喜。

王勇英在书的扉页写道:“把弄泥的成长故事说给所有向往与珍惜乡村童年故事的那份纯净美好的人听。”这个夏天,孩子们收到了一份关于爱与成长的珍贵礼物,但愿他们长大了也能记得: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孩子,生命也应如夏天,干净、明澈,充满透亮的心灵之爱。

2013-09-27 □刘景婧 1 1 文艺报 content12121.html 1 所有的大人都曾经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