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勘探队之晨

头顶晨星，有人发动卡车

就着断断续续的溪水，有人刷牙，拧毛巾

帐篷内，有个山东小伙，依然发高烧，那秃头司务长

把半瓶白酒，偷偷揣在身上

山谷的风，吹动队旗

高音喇叭里的歌声越来越高，“是那林中的鸟

报告了黎明，我们有火焰般的热情……”

举目望去，渐渐转亮的天空，正试图把层层山峰、 崎岖山路，再次交给我们

向前进

大雪覆盖山河

姑娘们头戴大棉帽，脸颊冻得就像通红的窗花

重型卡车陷进了淤泥，只见马达轰隆，车轮旋转，

却不见车身挪动

地下引爆的TNT炸药，激起冲天气浪，大块的泥

巴散落在爆炸工人身上

指挥车内，队长神情严肃，手持对讲机用蹩脚的英

文大声吼叫

来自美国的地质专家，应答着“OK”或“NO”

勘探队旗已被大风刮烂

我把皮夹克使劲往身上裹了裹，我胃痛依旧，却没

有止疼药

背对大风，我调整好勘测仪器，再一次

向着地平线，慢慢行进

第27号女工

越过那片工区，我又看见了她

工具包斜挎在肩上，宽檐草帽在戈壁滩上，忽隐忽现

油田勘探队向前，再向前

她或站，或往前跑，她憋不住了。她前看看又后看看

戈壁滩一览无余，四周皆是男工友

她的牙齿咯咯作响

她着急，她紧张，她羞怯，她双手掩面，急不可待地

蹲下身

满目泪水

戈壁滩啊赤裸裸

那年，她是一个从西安分配到油田勘探队的女队员

她的名字，比一支小野菊还要简单

第27号

行驶在准噶尔戈壁滩的黑夜里

天黑了

没有草木，没有村镇

鹅卵石

一片片的，也黑了

天更黑了

看不到旅店，看不到女人

我困了

准噶尔的戈壁滩，懒洋洋地，也困了

好多年了，一个人仿佛

只是一辆卡车

哐当哐当地，向前

再向前

望了，再望

天空那么远那么大，只有一点点星星

像露珠一样，湿湿的

小小的

地质队员们走进了芦苇荡

都大半天了

也很少看到队员的身影

倒是那不时惊飞的鸟儿，让我可以断定

地质测线就在里面，百余名队员就分散在里面

在地质队，所谓的现实太遥远，好多队员已习惯

在尘世外面生活

就是那天，在芦苇荡深处，我不经意遇到女队员

江小梅

她可能累了，把施工设备放在一旁，以芦苇为席，

用胳膊支着脑袋

很优美地斜卧着，听一台袖珍收音机

而暖洋洋的阳光，就在她身边

而我，也许不该走到近前，不该惊扰一个

小小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