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纯辉的《出生地》是一本很好看的散文,这好看有两重意思:第一重意思是指书中的每篇文章都短小精悍、文笔流畅、言之有物,看起来感觉舒畅、喜悦;第二重意思是讲文章写得很美、很漂亮,像一位美人一样,看上去好看、想看、养眼、养心,所以说是一本好看的散文。
此外,这本书还有这样三个特点:一是从题材上看,该书写当代人,说当代事,贴近生活,反映社会,阅读时会令你产生许多共鸣;二是该书风格清新,语言诙谐、幽默;三是全书充满了诗意,充满了真情与真爱。我以为这三个方面构成了吕纯辉散文的主要特征和风格。
《出生地》全书都写得很美,但这种美不是杜撰,不是粉饰,更不是莺歌燕舞,这种美是遇美而美,遇丑更美,是面对种种不尽如人意、甚至是种种丑陋行径时迸发出的正义之美、健康之美、心灵之美,从中体现出了一种高尚的人格和品格。由此可见,一个人如果具备了人格之美、品格之美,无论你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年代,无论是在什么样的环境下,都是会闪光的。同样,一个作家因为有了心灵之美,才会有美的发现与美的追求,进而完成美的塑造与美的张扬。《出生地》的作者就是这样一位美的发现者、传播者和制造者。这当中还包括美的情操、美的意象。作者想要告诉我们的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应该持一种怎样的态度,塑一种怎样的心灵,过一种怎样的生活。
无疑,这是一本积极向上、诱人向善的书,但我们又很难将它简单地归结于什么主旋律的作品。如果非要概括这部作品的旋律的话,那就是三个字:真、善、美。用来贯穿真善美主线的是一个“情”字。
正如作者的女儿欧逸舟在代序《爱美主义者》中所写的那样:“她的笔写什么,什么就活起来,无论是小面店还是大红袍,她总能挖掘它们与这个世界最真切的关联,那便是一个情字。她心中有情,眼中有情,所以笔下有情。她将生活诗意化,又将文学生活化。在母亲身上,现实生活与理想世界是没有距离的。”
在她的作品里,丑始终是让位于美的,即便丑在生活里常常是占了上风的,但在她的作品里,丑始终是丑,始终处于一种绝对的劣势,被良知和公德所不齿,如拖沓的消防、毫无亲情的兄弟、骗人钱财的保安、半夜入室的盗贼等等。在现今的社会里,此类事几乎无所不在,但在作家的笔下,他们都构不成时代的主角,更构不成社会的精神负荷。所以,在她的作品里,极少哭泣、控诉、声讨之类的内容。书中虽不乏沉重之感,但却是轻松中的沉重。尽管在现实社会里,美与善经常是处于微小而柔弱的境地,但在看似微小、柔弱的表层之下,隐藏的却是正义与坚强,这种正义与坚强是那样的牢固,因为它来自信仰的力量,来自高尚的人生理想。
讽刺与幽默在书中随处可见,成为这部书中一件不露锋芒的利器。所以,这本散文充满了积极,充满了乐观与达观,永远与美同在,与爱同在,丝毫不与丑陋、肮脏同流合污。在这点上,《出生地》的主旨与冰心先生的信仰一致,即有了爱就有了一切。这些作品并不深奥,但能深深地打动人,就是因了其中的真诚。这样健康的作品与淳朴的文风都是当下所缺乏的,应大力提倡。
对下层人民的疾苦,作家的笔下有悲怜、有同情,但同情中也有批判。《穷苦朋友》中的人力车夫小林,生活困苦,但一连生了3个孩子,超生造成他更加贫困,对此,作家的态度是鲜明的,坚决反对超生:“中国的国情决定了谁当政谁都得搞计生。”但不管写什么,作者始终都是站在一个平等的角度上进行观察和叙述。她不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而是置身其中、置心其中的参与者。她始终站在社会之内,站在是非之内,站在她笔下的众多的人物之内,没有超凡脱俗、俯视人间的高贵和自命不凡,更没有指责和非难。相反,她还常常主动地、有意识地去暴露自己身上知识分子的种种弱点,这让人联想起鲁迅先生的《一件小事》。
作者具有散文写作的天赋与技巧。日常生活中的许多小事在她的笔下被写得那么有看头、有味道、有情趣、有琢磨头,如《小面店》《巧手》等。全书充满诗意,如写舒婷的《诗与真》。内容是写诗人与诗,文章本身就是一首很优秀的诗篇。又如《乡下的事》中,余杭说:“妈妈,不要净想难过的事了。想些高兴的事嘛。”云花说:“哪里有什么高兴的事呢?乡下的事,想起来,说出来,都是苦苦的,咸咸的。”读来催人落泪,如一首令人悲怜、深思的诗。
散文中还有奇特、新颖的想象,如《云窝》中对茶的描写,让人耳目一新。“想像云也恋爱,结婚,生一大堆孩子。云的伴侣叫雾。云的孩子叫云孩,报户口的时候取名:茶。”再如《水云寮》:“10多年前,我初次上武夷山。我那时挺饿的,见到风景点就一副大鱼大肉的馋模样。过两年再去,我让别人去鱼肉吧!我只要小菜一碟。我找到水云寮。水云寮仄在鹰嘴岩下。一个风吹水流几百年了还亭亭如新的小竹寮。”这种比喻注定是要引人赞叹的,联想和比喻是交融在一起的,既恰当、形象,又新奇、别致。我想,这应是得益于作者敏锐的文学嗅觉吧。
《出生地》为美而生,为美而作,我们也应该为美而读,为美而呼,让所有的人都来做美的守护者与制造者,让一支支爱与美的涓涓细流汇成一条宽广的大河,在人间永远流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