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外国文艺

尼日利亚新生代作家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

重要的是讲述更多的非洲故事

□石平萍

阿迪契意识到“单一故事的危险性”:即便讲非洲故事的人是非洲人,单一的故事仍极有可能落入西方霸权话语的陷阱,成为非洲“他者”的又一刻板形象。为了有效彻底地拆解西方殖民话语和种族话语中的非洲“他者”形象,非洲作家必须创作出尽可能多的非洲故事和非洲人物,让西方读者看到非洲的丰富与复杂,看到最接近于真实的非洲。这也是阿迪契致力于讲述更多新故事的出发点和动力。

尼日利亚英语文学发展至今,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涌现了阿莫斯·图图奥拉(1920-1997)、钦努阿·阿契贝(1930-2013)、克里斯托弗·奥基博(1932-1967)、沃莱·索因卡(1934-)、本·奥克里(1959-)等享誉国际的作家。循着他们的足迹在国际文坛闯出一片天地的新生代作家也有不少,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1977-)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跨文化精英教育

阿迪契出生于尼日利亚南部城市埃努古,父母退休前都是任职于尼日利亚大学的伊博族高级知识分子。阿迪契在大学城恩苏卡长大,住在“现代非洲小说之父”阿契贝曾经住过的房子里,从小接受比较典型的伊博族中产阶级精英教育,在受到原宗主国英国文化熏陶的同时,又力求熟谙本民族的历史与文化。阿迪契在尼日利亚大学读了一年半的医药专业后,赴美国就读于私立的德雷塞尔大学,两年后转入东康涅狄格州州立大学,2001年获得传播与政治学学士学位,2003年取得约翰·霍普金斯大学文学创作硕士学位,2008年获得耶鲁大学的非洲研究硕士学位。如今,已婚的阿迪契育有一女,每年往返于尼日利亚与美国之间。

相当完备的跨文化精英教育,尤其是在海外求学和生活的经历,极大地丰富了阿迪契的阅历,开阔了她的视野,使得她的世界观和创作观,尤其是对尼日利亚历史与现状的了解与思考,呈现出同时代尼日利亚作家中难得一见的广度和深度。从1997年的诗集《决定》面世至今,阿迪契已经出版了长篇小说《紫木槿》(2003)、《半轮黄日》(2006)、《美国佬》(2013)和短篇小说集《绕颈之物》(2009)、剧作《因为热爱比夫拉》(1998)以及散文作品《我们都应该是女性主义者》(2014)和《亲爱的安吉维拉,或一份包含15条建议的女性主义者宣言》(2017),还有零星发表的众多短篇小说和散文。她的作品被翻译成30多种语言,赢得近20项国际奖项,包括英联邦最佳处女作奖、面向全世界优秀女作家的英国橘子奖和美国三大文学奖项之一的全国书评人协会小说奖。《华盛顿邮报图书世界》称她为阿契贝“在二十一世纪的传人”。这个评价传达出国际文坛对阿迪契的认可和期待,虽不足以彰显她的创作特色,却也点出了她与文坛前辈之间的传承关系。

传承与创新

阿迪契从小喜欢写作,但她最早接触的是大量的英国儿童文学作品,因此曾一度以为英国白人是文学的惟一面孔。直到八九岁时,阿迪契第一次读到阿契贝“非洲四部曲”中的《瓦解》(1958),不久又读了《神箭》(1964),才如醍醐灌顶般认识到,非洲黑人也可以成为文学再现的主要人物。阿契贝的作品记载了以伊博族为主的几代人在尼日利亚沦为殖民地之前、期间以及独立前后的生活变迁,对阿迪契而言仿若家族/民族历史教科书,令她产生了强烈的认同感。不仅如此,阿契贝开创了非洲小说家以内部人士的视角讲述非洲故事的先河,既广泛铺陈社会风貌,又深入挖掘人性本真,拆解和修正了外人书写的作品中“无历史、无人性、无希望”非洲刻板形象,力图重塑一个立体的、真实的非洲,给阿迪契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阿契贝彻底解放了阿迪契的文学想象力,引领她走上了以文字为喉舌、为非洲人发声的创作之路。

阿迪契曾撰文《重新发现非洲的人》,详细描绘了她心目中的阿契贝及其文学世界。2010年,企鹅兰登旗下的百年丛书品牌“人人书库”将阿契贝的《瓦解》《动荡》《神箭》结集为“非洲三部曲”,《重新发现非洲的人》作为序言出版。按照阿迪契的解读,阿契贝是一个兼具诚实与复杂的作家,对殖民主义的批判与对伊博族社会的质疑在他的作品中并行不悖,且隐而不露,他对任何问题都拒绝提供简单化的判断与解答。同样的特点也体现在他的人物刻画上。此外,阿契贝的英语创作处处可见伊博语直译的痕迹,形成了一种很有民族特色的文学语言,体现出他对本民族语言与文化的创造性运用;阿契贝对性别问题的认知与思索也拉近了他与当代读者、尤其是女性读者的距离;在关注个人的同时,阿契贝时刻不忘强调集体或社群的价值与观念。阿迪契不仅敏锐地把握住了阿契贝的诸多创作特色,更将其融会贯通,运用于自己的创作实践,形成既有传承又有创新的创作风格。

对阿迪契而言,能够沿着前辈开辟的道路前行是幸运的,但现实也令她清醒地认识到开辟更多道路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在《非洲的“地道性”与比夫拉经历》(2008)一文中,阿迪契提到她初到美国留学时,室友认为她不像非洲人,因为他们对非洲人的印象来源于《瓦解》,而《瓦解》中的非洲人生活在100多年前的尼日利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阿迪契却从小受到西方文化的熏陶,属于生活方式相当现代的城市中产阶级。这次经历使阿迪契意识到“单一故事的危险性”:即便讲非洲故事的人是非洲人,单一的故事仍极有可能落入西方霸权话语的陷阱,成为非洲“他者”的又一刻板形象,而活生生的她却会因与这一刻板形象不符,而被质疑是否算得上“地道的”非洲人。为了有效地、彻底地拆解西方殖民话语和种族话语中的非洲“他者”形象,非洲作家必须创作出尽可能多的非洲故事和非洲人物,让西方读者看到《瓦解》以外非洲的丰富与复杂,看到最接近于真实的非洲。这也是阿迪契致力于讲述更多新故事的出发点和动力。

因此,阿迪契虽受阿契贝启发,将自己定位为以现实主义笔法探讨尼日利亚乃至非洲大陆历史与现实问题的作家,但她关注的重点是后殖民时代,主要人物往往是尼日利亚的城市中产阶级女性,故事发生的地点也不局限于尼日利亚,而是常常延伸至大洋彼岸的英美两国。如果说阿契贝更关注公共领域,阿迪契则对家庭等私人空间给予同等甚至更多的关注,而且往往从私人空间入手,探讨历史上的殖民主义与当下的政治腐败等问题在尼日利亚民族国家建构和现代化进程中扮演的角色,以及跨国界、跨文化视域中的种族歧视、性别政治、阶级差异等问题,叙事冷静、细致,故事和文体都属上乘,堪称政治性与文学性的完美结合。

后殖民时代尼日利亚的

文化重构与政治重建

《紫木槿》开篇便以一句“家里的一切开始瓦解”,向阿契贝的《瓦解》致敬的同时,又暗示出阿迪契与前辈殊途同归的创作路径。《瓦解》以史诗般的笔触展现了尼日利亚伊博族传统文化因殖民文化入侵而分崩离析的历史过程,《紫木槿》则通过15岁伊博族女孩康比莉的视角和口吻讲述其母毒死其父的家庭悲剧,以成长小说的表层叙事,论及后殖民时代尼日利亚的政治与文化困境。

《紫木槿》中的故事发生于20世纪90年代末,尼日利亚当局借助军事政变和暴力统治,使整个国家陷于混乱失序状态,经济停滞,教育停摆,罢工、罢课不断。康比莉的父亲尤金和姑姑伊菲欧玛作为推动民主化进程的社会精英分子,成了当局施暴的对象,姑姑被迫远走美国,而父亲则在家中复制暴力,最终酿成家破人亡的惨剧。尤金是《紫木槿》中最复杂的人物。他是富有的工厂主、虔诚的天主教徒,扶危济贫、乐善好施,还办有《标准报》,以宣扬西方民主思想、揭露当局的暴力独裁为己任,在社会上享有极高的声望。然而,他在家里却是家规严苛、施虐成性的暴君,妻子因其家暴而多次流产,康比莉和哥哥活得战战兢兢,仍逃脱不了时常被惩戒的厄运。对于自己的同胞,尤金缺乏真正的认同与热爱,他眼里只有基督徒与异教徒的区分,但凡异教徒,都是愚昧落后、应遭鄙弃的非我族类,连亲人也不例外,故而他能善待同为天主教徒的岳父和妹妹,却与坚守伊博族传统的父亲形同陌路。在其父其妹眼里,尤金是殖民主义的产物。此言不假。殖民主义的霸权中心主义与二元对立思维模式及其暴力行为逻辑被尤金彻底内化,主宰着他对本国人民和本土文化的态度,导致他与亲人的关系发生异化变形。貌似进步的民主斗士,骨子里却是殖民主义的完美复制品。阿迪契通过塑造尤金这样一个有着双重人格的复杂人物,揭示出殖民主义非但没有从后殖民时代的尼日利亚消失,反而以一种欺骗性的崭新面貌影响着这个国家的政治与文化重建。

在康比莉的家族里,除了父亲尤金(或许还有着墨不多的外祖父)这样被殖民主义洗脑的唯西方论者,还有作为“传统主义者”的祖父;姑姑虽然与尤金一样从小就读天主教会学校,却始终对本土文化心存敬意,赞成西方文化与本土文化的并存与调和;母亲以非洲传统女性的标准要求自己,维护尤金的权威,但在忍无可忍之际选择以暴抗暴,这至少表明男权传统已受到挑战;还有康比莉和哥哥,他们是世界观尚未成型的年青一代,置身于纷繁芜杂甚至相互冲突的价值体系中,在懵懂迷惑地努力甄别和筛选。这个不大的家族仿佛映照着后殖民时代尼日利亚社会的多元与复杂。在这样的社会乱象中如何摆脱殖民主义余毒和专制统治,重建尼日利亚的民族文化与国家认同?长辈们的努力和尝试似乎均以失败告终。阿迪契把希望寄托在年青一代的身上。在《紫木槿》的结尾,顶替母亲入狱的哥哥即将出狱,康比莉和母亲一起憧憬着未来,特意提到会由哥哥栽下紫木槿。紫木槿是姑姑培育的花卉,具有稀有、芳香的特点,寓意自由。小说结尾处再次点题,暗示出阿迪契对于年轻一代能否战胜公私领域的专制与暴力持乐观态度。

《紫木槿》中有四处文字提到了1967-1970年间的尼日利亚内战(也称比夫拉战争)。三年后,阿迪契以这起空前惨烈的暴力事件为素材创作了长篇小说《半轮黄日》。而在此之前,她的短篇小说《那个刮哈麦丹风的早晨》(2002)、《幽灵》(2004)和剧作《因为热爱比夫拉》等均已涉及内战。阿迪契并非内战的亲历者,而且战争素来被视为男作家的专利,是什么原因促使她一再书写比夫拉?对于在内战中失去祖父和外祖父的阿迪契来说,比夫拉的阴影伴随着她的成长。对战败方伊博族来说,内战是难以忘却的噩梦,留下了至今尚未弥合的创痛。然而,由于尼日利亚官方的刻意操纵和打压,阿迪契家族及整个伊博族的创伤记忆至今未能成为官方历史和公共记忆的一部分。阿迪契在《紫木槿》中便已提及,1966年的两场军事政变最终演变成尼日利亚内战,从此开启了这个国家军事政变频繁、政局持续动荡的恶性循环。内战结束40多年了,但暴力的循环仍在继续,暴力的历史还在重演,究其原因,与官方强加的“集体失忆症”不无关系。因此对阿迪契而言,书写比夫拉便多了一层非同寻常的意义:不仅是为了纪念在内战中失去的亲人和同胞,更是为了重构整个尼日利亚民族的集体记忆,最终目的是形成有助于清除暴力的公共记忆与政治文化,推动尼日利亚的民族和解及民族国家的健康有序发展。

《半轮黄日》通过乌古、奥兰娜和理查德三个生活在比夫拉的人物的视角,将他们在内战前后和期间的经历与见闻编织成震撼人心的故事:13岁的乌古是大学教师奥登尼博的男仆,来自一个偏远、贫穷的村庄,他被比夫拉军队强征入伍,最终幸存下来;富家千金奥兰娜放弃了优越的生活,与奥登尼博同居,后者是一个激进的革命者和反殖民主义者;英国人理查德热爱传统的伊博-乌库艺术,并迷上了奥兰娜的孪生姐姐凯内内。交替采用三个身份背景完全不同的普通人的叙述视角,不仅较广泛地反映出当时的社会阶层全貌,也避免将小说写成宏大的战争叙事,转而呈现的个人叙事深入人性本真,在充分展现战争创伤的同时,烘托出情与爱作为人性根本的强大力量。颇具匠心的阿迪契给乌古和理查德分别安排了一个作家的身份。理查德的手稿《盛手的篮子》从劳工的角度讲述英国在尼日利亚的殖民行径,不料被凯内内烧掉;第二部手稿《套绳青铜罐的时代》表达对伊博族古老文明的景仰,却因战乱被佣人埋入地下,而真正得见天日的是乌古的作品《我们死去时世界沉默不语》。作为被直接卷入内战的最底层人物,乌古以近乎历史教科书般的笔调讲述了尼日利亚内战的前因后果、比夫拉人的反应和遭际以及国际社会(尤其是英国)在其中扮演的角色。乌古的作品仅有短短的8章,作为《半轮黄日》37章主体叙事中的内嵌叙事,与主体部分构成互文性的对照与补充。乌古作为比夫拉劳动人民的一份子,用自己的声音讲述本民族的故事,而不是把话语权交由理查德这个“外人”,这既是前文所述阿迪契创作主张的体现,也是后殖民时代伊博族乃至整个尼日利亚实现文化重构和政治重建的必经路径。

阿迪契对历史记忆的重构虽然饱含着对比夫拉的同情,但并未因此而对内战的另一方尼日利亚联邦进行妖魔化。阿迪契笔下的豪萨族人穆罕默德、约鲁巴人阿德巴约小姐与比夫拉人一样,都是有着七情六欲的普通人。阿迪契也希望读者明白,比夫拉并不完美,即便是比夫拉领导人奥朱库,书中其他人物对他也是褒贬不一、爱憎交加。如她所言,“我们只有在正确认识过去的基础上,才能懂得现在,憧憬未来。”她必须讲述真相,揭示内战的复杂本质,而不是幼稚地进行自我美化,制造新的敌我对立。

跨文化视域中的种族、

性别与阶级主题

阿迪契在创作中素来便有对种族、性别、阶级、文化等范畴的考量,跨国生活赋予了她更加丰富的人生经历和观察世界的角度,使她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上述诸种范畴“影响着世界各地一切有生命的存在……在某种意义上决定着个人获准拥有的人性和尊严”。她一如既往地关注后殖民时代尼日利亚的历史与现实问题,同时又把视线更多地投向了在海外(主要是美国)的尼日利亚移民及其日常生活,在跨国界和跨文化的视域中,以富含人性张力的离散叙事,折射出她对种族、性别、阶级、文化等社会分野的观察与思考。从《绕颈之物》到《美国佬》,可以看出阿迪契创作重心的变化。

《绕颈之物》收录了12篇短篇小说,既是阿迪契的一部过渡性作品,也可视为《美国佬》的序曲。《固执的历史学家》《个人感受》《美国大使馆》等6篇“尼日利亚故事”涉及殖民主义、民族冲突、专制统治、内战、青少年成长等主题,与前两部长篇小说一脉相承。而《绕颈之物》《赝品》《婚事》《上个星期一》等5篇“美国故事”则反映尼日利亚移民在美国遭遇的语言差异、文化冲突、身份认同、种族歧视、经济困难、跨国婚姻等问题。《赝品》中独居美国的尼日利亚富商妻子苦等在国内包养女友的丈夫,颇有点《美国佬》中柯希的影子;而《绕颈之物》《上个星期一》中尼日利亚女留学生在打工过程中与白人女主人及白人恋人之间的纠葛,则很像《美国佬》中伊菲麦露的遭遇。更有场景跳出尼美两国、设在南非的《猴跳山》,以一个英国教授组织非洲作家笔会的故事,揭示出原宗主国对非洲作家及其作品的歧视性期待和规约,再次形象地展示了“单一故事的危险性”。

《美国佬》中所谓的“美国佬”,是尼日利亚人对在美国镀过金的“海龟”的戏称,具体指女主人公伊菲麦露。伊菲麦露决定回国前,已在美国打拼13年,可说是实现了“美国梦”:取得了公民身份,成了全美“首屈一指的”种族问题博客作者,买了房和车,还有一个美国土生土长的黑人高知男友布莱恩。伊菲麦露的回归,隐含着阿迪契对尼日利亚实现政治重建和文化重构的信心。伊菲麦露当年之所以赴美留学,是因为国内政局动荡,本该宁静的大学校园里,罢课取代了正常的教学,而在她之前,乌茱堂姑逃亡美国也与国内频繁发生军事政变有关。1999年,奥巴桑乔执政后推行民主化改革,尼日利亚政局渐趋稳定,经济发展步入正轨,吸引了众多“海归”回国创业。伊菲麦露回国后重新开始撰写博客,讲述她在拉各斯的所见所闻,假以时日,她会成为尼日利亚首屈一指的社会现象博客作者,以这种身份参与尼日利亚的文化重构。她的文化重构,也必定包含着对尼日利亚传统性别文化的扬弃。小说对她作为独立女性与柯希作为传统女性的设定与对比,以及奥宾仔与柯希离婚、回归伊菲麦露怀抱的结局,承载着阿迪契对两性关系的理想化重构。

不仅如此,伊菲麦露的回归,也是对美国种族政治的批判与摈弃。在尼日利亚,种族不是一个社会范畴,伊菲麦露到了美国,才发现自己变成了“黑人”。而她到白人家做保姆,与女主人金伯利相处及之后与其表弟柯特相恋又分手的经历,以及乌茱堂姑取得美国行医执照却被白人患者嫌弃、表弟戴克在学校遭到排挤差点自杀的遭遇,令她深切体会到,尽管到了世纪之交,种族主义仍以杀人不见血的方式影响着美国社会和个人生活。与柯特分手后,伊菲麦露开启了名为“一个非美国黑人对美国黑人(他们从前被称为黑鬼)的种族相关及各种观察”的匿名博客,论及形形色色的种族怪现象,如“有时候在美国,种族就是阶级”、“种族、性别与身体的胖瘦”等,即便在奥巴马竞选美国总统前后,情况也未见多大改观。伊菲麦露认为解决种族问题最简单的方法是浪漫的爱情,然而黑人与白人之间的浪漫爱情如凤毛麟角,即便她与布莱恩之间,也隐约矗立着美国黑人与非美国黑人之间的隔栅。但是尼日利亚与美国不同:尼日利亚没有种族藩篱,是她能够扎下根来且不想再抽离的惟一的地方;尼日利亚有她的初恋男友,奥宾仔是与她心有灵犀、默契到无需解释的惟一的人。

阿迪契的文学创作深植于尼日利亚文学的优良传统,但她立足于后殖民时代,以尼日利亚中产阶级女性的视角为主,融合了其他阶层、性别和种族的视角,采用细腻平实的现实主义笔法,透过缀满人性细节的个人叙事,探讨尼日利亚作为一个民族国家的文化重构与政治重建以及跨文化视域下的种族、性别与阶级等主题,写出了自己独有的风格与特色。如今,阿迪契还把自己的声音传到了国际社会的一些公共领域,在诸多场合讲述“单一故事的危险性”,呼吁“我们都应该是女性主义者”。她不仅是作家,还力争成为一位公共知识分子,用她的文字,还有她的声音,讲述更多的非洲故事,让更多的人听到非洲的声音。

2018-04-11 □石平萍 尼日利亚新生代作家奇玛曼达·恩戈兹·阿迪契: 1 1 文艺报 content9544.html 1 重要的是讲述更多的非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