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版:少儿文艺

妒 忌

自己有句口头禅,见到人总会问上一声:“您最近忙吗?”人家的回答也很爽快:“忙啊!”

大伙说的这是心里话,眼下忙点儿未必是坏事,起码是跟着时代的列车在跑。有理想才有奔头,正常的忙碌可以让人生充实。可过分攀比,搞得自己心力交瘁,让生活失去了快乐,那可就得不偿失了。这不,昨儿个我就见识了一位。

我这位老兄人品不坏,脑子也好使,又没有不良嗜好,惟一的毛病就是好妒忌别人。同事升了迁,他得两宿睡不着;朋友换了好车,他得郁闷好几天;亲戚乔迁了新居,他的降压药就得加量……对老华的“红眼病”,朋友们都有所了解,所以尽量不去刺激他,可架不住这老兄常常给自己找不痛快,拦都拦不住。

上周老崔从西安来京公干想约老友们一起坐坐,其中就有这位华兄。老华一向守时,他推开包间门的瞬间,我低头看了眼手表,比原定的时间提早了两分钟。看着他和老崔亲切地握着手,我心里满是暖意。见老华落了座,我起身把他面前的瓷杯里斟满了茶。

“缪兄,咱俩有半年没见了吧?”

“可不是,都忙嘛。”

“今儿还有谁来呀?”老华抿了口热茶,脱口问了一句。

“这不,老崔还想见侯德亮和潘晓东,他们俩在路上,一会儿就到。”

“哎哟!他们俩我可有日子没见了。我听说德亮跟头儿赌气辞职了!您说说这么大人了,做事怎么不考虑个后果呢?老话讲得好,进一步山穷水尽,退一步海阔天空啊。那小潘也是,放着电视台的工作不好好干,成天介不误正业,非要当什么‘驴友’,开个破吉普满世界瞎转悠。”从老华的口气与眼神里,流露出些悲悯和惋惜。

“对了,梁峰刚打电话过来,说他一会儿也到。”

包间的门开了个缝儿,一张黑瘦的脸探了进来——这梁锋跟上次见他几乎判若两人。先前的梁锋白白胖胖,分头打理得油光水滑,衣服穿得也合体讲究,眼神里透着自信。一年多没见,他变得又黑又瘦,分头改成了板儿寸,还胡子拉碴的。一件说蓝不蓝、说黑不黑的外套明显是号码大了,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里面不住地咣当。原来满是活力的眸子也变得暗淡无神了。

“这年头土豪都兴苗条,我说你这肥减得也太过了,怎么瘦成这样了?”老华的语气里透着揶揄。

“唉!别提啦。我这一年多,算是走了背字儿了,什么倒霉事都让我撞上了。先是管理不当,一把火把库房给燎了,几千万的货成了灰。紧接着大股东撤资,我这资金链嘎嘣就断了。这不,天天有一打债主堵着门催账,您说我上哪儿找钱去?我是吃不下,睡不着。听说崔哥来了,我怎么也得过来见见,想当初公司起步的时候,还是崔哥帮我联系的第一笔生意呢。”

“兄弟,别着急。身子重要,大不了从头再来。你年轻,还有机会嘛。”大哥毕竟是大哥,老崔的话让人听了觉得踏实。

“崔哥,见到您我就踏实了。我后面还有个约会,得赶紧走。朋友帮我介绍了个风投,我现在就是个快要淹死的人,是根儿稻草我都得抓。”

梁锋转身拉开双肩背的拉锁,从里面拎出两瓶茅台酒和两个精致的白色纸盒,轻声对老崔说:“崔哥,这两瓶茅台是孝敬您的,这俩手机是给嫂子和您闺女的,您跟她们带个话,我下次去西安出差,一定请她们吃大餐。”梁锋寒暄了几句,起身告辞了。望着他的背影,老崔的眼睛湿润了。

“这小子不是要破产了吗?怎么还是这么铺张?”老华的神情有点儿不淡定了。

“这叫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老崔的话挺噎人。

包间的门又开了,侯德亮和潘晓东大大咧咧地撞了进来。

“德亮,听说你辞职了?”老华开口了。

“是啊华兄。原来那个职务干烦了,想尝个鲜。”侯德亮边吸溜着热茶边回答着。

“可你就不想想,把干了20多年的铁饭碗扔了,今后的日子怎么过?德亮啊,你可是到了上有老、下有小,还背着一屁股房贷的年龄,做事怎么就这么欠考虑呢?”“还有你潘晓东,现在能在电视台里找个事做,你知道有多难?可你怎么就这么不珍惜呢?不是大哥我说你,你也过了而立之年,玩心还那么重,不好好地钻研业务,天天就惦记着满世界瞎跑,这叫玩物丧志,没出息!”老华这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着实让侯德亮和潘晓东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有我和老崔心里清楚,这全怪梁锋刚才给他的那点刺激。

“华哥,您听谁说德亮辞职了?”潘晓东的话茬儿有点硬,“公司让德亮辞掉了原来的职务,是安排他到集团任副总经理。”潘晓东一仰脖儿,干尽了茶杯里的温茶,继续说:“至于我选择什么样的活法儿,那是我自己的事儿,您就甭操心了。我打小就爱玩,当时削尖了脑袋进电视台,就是想跟着节目组多跑一些地方。台长看我这么醉心旅游,就让我负责了一档旅游节目,旅游这行业我熟悉啊,所以栏目办的还不错,收视率在台里能排进前十了。您说我这是玩物丧志吗?”

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老华的脸上,只见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淌下,他双手捂着胃,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老华,不舒服啊?”老崔急切地询问着。

“是啊,胃疼得要命,我得回去了。老崔,真对不住,咱们下次再聚吧。”

老华是坐着潘晓东新买的路虎回家的,当他得知这部车的价钱时,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

刚刚,我拨通了老华家的电话,话筒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那是他夫人独特的女高音。“嫂子好。老华怎么样了?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事儿!他这是老毛病了,三天两头的犯,我们都习惯了。医生说是因为情绪波动造成的胃痉挛,最好的治疗办法就是控制情绪。”

挂了电话,我心里寻思着,上苍造人挺有意思,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被埋了粒妒忌的种子,只是有的人心里的种子仅仅是发了芽,而老华心里那粒种子却长成了树,唉!

缪惟 文/绘

2018-09-12 1 1 文艺报 content41031.html 1 妒 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