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版:全国青年作家创作会议特刊

写出有格局的作品

□上海代表团 王苏辛

和很多自幼生活在城市或乡村的人不一样,我小时候是在县城出生和长大的。县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它既有城市里的东西,又有镇子里、村庄里的东西,连街上走着的人,他的穿着都是有一点混搭的。这导致我小时候看到的那个世界,就像一块菱形玻璃,阳光照下来,菱形每一面都闪闪发光,但每一面所发出的光同时又在影响着另一面。我不可能以扫视其他事物的方式去扫视这个菱形,否则我只能看到一团又模糊又亮晶晶的东西,而无法看清它有几个面。

长大之后我来到城市,并长期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上海是一个包容且多元的城市,我在这里既看到江南地区的烟火气,更能看到一个个纷繁的新生事物,有很多人率先在上海落地生根。许多生活在上海的作家,包括诸多优秀的翻译家和出版人,既持续书写着新的上海故事,同时又超越了这个地域,他们的眼界是全国性的,甚至是无国界的,以及试图贯通古今,用自己的写作直接回应21世纪人类的精神问题。

不管是我小时候感受到的那个菱形玻璃,还是现在在城市中看到的这些细节,都让我知道,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它早已经是一个打通边界的时代。即使在城市中,也能看到一条很像县城里的那种窄窄的街,而即使在县城里,我们也能看到最新款的电子产品,听到有些年轻人说着很标准的普通话。所有这一切跟我们日常打交道的事物,都包裹在一起,成为一个整体,如果我们要理解其中一个,那必然要把其他部分一起理解了。

与之相应的,是很多人,尤其是我们这一代人,在互联网的影响下建立和重构自己的精神世界。各种领域的信息冲进来,形成各种复杂的声音。每一条信息都清晰,但它们组合在一起却变得含混。我们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在同一个语境中游荡太久,我们能听到各种各样的方言,能听到各种各样的外语。所有的写作者,都正在成为着没有真正故乡的人。

我们已经看到很多描写当下的文学作品,里面有很多是非常优秀的。但大多数作品依然是用前辈作家们留下来的已有的文学经验和社会经验在书写,依然没有直接以自己的方式面向当下的各种新生事物,面对当下这个交融中的21世纪。不少文学作品和这个时代本身相比较,是较滞后的,这是不对的。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一个属于过去的文学黄金时代,不可能再回到上一个世纪,但我们可以找到我们这个世纪的语感,让作品的质地区别于已被无数文学经典所展示过的那个世界,感受信息时代独特的厚度。过去的经典当然仍是经典,但依然在过去,我们应该有书写这个世纪经典的理想。一个作家,他应该有即时性的捕捉能力,更应该有意识培养自己作品的前瞻性。不止写出菱形的一个面和两个面,而是直接写出所有面交叠以及整块菱形玻璃的厚度。

现在这个世界,各个不同群体之间的界限已经不似过去那般明显。在一个被互联网包裹着的、逐渐消融边界世界中,面对滚滚而来的信息,怎么在信息流积累起来的虚拟厚度中,用自己的方式,书写它独特的真实?我们这个时代人们的精神世界,和21世纪以前那些人的精神世界,究竟有什么不同?或者说,如何准确地书写一个真正打开的21世纪。

这就是我所认为的青年作家应该写的东西,可能现在写不出,但理应把它视为自己的抱负,只有写出这样厚度的作品,文学才能真的拥有意义。感受多维的信息时代,并写出它的变化,紧跟时代,甚至不再只是看到一个地方,看到一座城市,看到中国,看到世界,而是看到整个人类的发展方向,看向宇宙。我相信,未来的作家,未来文学的竞争,可能会是宇宙观层面的竞争。而写作最大的意义,是对那些尚未被发现的人类经验,进行一次彻彻底底地发现。只有具备这样的前瞻性,才能真正写出准确回应当下时代的作品。

2018-09-22 □上海代表团 王苏辛 1 1 文艺报 content44380.html 1 写出有格局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