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影视

智慧与勇气、家园和希望:

科幻电影的中国叙事

□孙承健

著名现代科幻小说作家罗伯特·A·海因莱因(Robert A. Heinlein)曾指出:“几乎所有科幻小说的简单定义都可以读到: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件的现实主义推测,它建立在充分的知识基础之上。”如果说基于时间的历史,所形塑的是一个民族的身份认同,那么,对于未来的科学幻想,则代表的是一个民族的智慧、勇气和希望。2019年春节档上映的,被称之为中国第一部硬科幻电影的《流浪地球》,所展现的即是这样一幅未来图景。

作为一部改编自中国作家的同名科幻小说的电影作品,显而易见,刘慈欣的文学原著为电影叙事提供了扎实的文本基础,并且原著超凡的文本创意及其所携带的具有民族性的人文精神,也为影片叙事提供了丰富的空间想象。作为一部蕴含冒险与灾难类型元素的科幻电影,将地球作为一个巨大的“太空飞船”,逃离即将毁灭的太阳系,这一故事创意本身就在视点与想象层面,超越了一般好莱坞灾难科幻电影围绕“人类文明终结论”所建构起的“末世神话”的逻辑范式。与此同时,影片叙事在寻找新家园的“创世隐喻”层面,也试图在根本上消解基于西方宗教的神话原型,人的主体能动性与创造力,以及个体的自我牺牲精神,构成了本片最核心的拯救视点。而携带着地球寻找新的家园本身,所反映出的即是植根于中国民族精神信仰的土地情结与家园情怀。这实际上即意味着,文本的价值预设本身即是对好莱坞科幻电影最具影响的“文化与政治主题”,也即是对“人类文明终结论”的一种扬弃。

德国语言学家洪堡特曾经指出,民族的语言即民族的精神,民族的精神即民族的语言。但是,语言的社会化功能是通过叙事建构意义。正如詹姆逊所言,“文化其实是讲故事”。叙事即是文化传承的重要载体,同时,每一个故事的背后,实际上都是文化在发生作用。因此,如何叙事所反映出的恰恰是一个民族的精神信仰与文化内涵。并且,这种具有民族性的精神信仰与文化内涵,直接反映在对一些叙事命题的意图表达与解释层面。每一个时代、每一个民族都呼唤英雄。某种意义而言,英雄与拯救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历史中,已然构成为一种“绑定”的关系。当“拯救”成为一种话语,甚至是一种文化权力之时,如何“拯救”,以及为何而“拯救”,就在精神指向层面构成为一种文化的感召力量。影片《流浪地球》所表达的中国式科幻的拯救策略,不是英雄对故土、家园的抛弃,更不是“人类文明终结论”的悲观主义情绪,而是蕴含着“希望”与自我牺牲精神的一种有别于好莱坞电影的拯救视点。在此过程之中,亲情构成了人物戏剧性行动的内在驱力,智慧和勇气在戏剧性进程中得以互为转化。科学的智慧赋予勇气以理性和意志,而勇气则借助科学的智慧彰显出极具创造性的力量。这其中,面对木星所释放出的灾难性强大引力,中国传统文化所蕴含的“化”的智慧与科学的智慧融为一体,超越了西方二元论中主体对客体的征服与构造,化不利为有利,化灾难性引力为拯救地球命运的反作用力,显然是构成拯救行动的重要因素。

纵观整部影片叙事,整体情节节奏的把握和控制,紧张与松弛交替,能够有效地调度起观众积极的观影心理,显现出导演在前期视觉化过程中所积累的一种自信。但遗憾的是,人物的塑造则相对单薄,并且,人物间的互动关系与台词的书写,还缺乏对人物的内在匮乏与精神诉求的更深入地分析。这也是当下中国电影亟待需要解决的问题。一个优秀的故事文本,既能够有效地建构一个故事世界,更需要塑造饱满的人物。但是,人物的塑造不是孤立的行为,而是需要在人物间的互动关系中,呈现出个体人物的厚重感及其人性弧光。

众所周知,当代科幻电影,尤其是冒险与灾难类型的科幻电影,整体视觉效果的呈现,在很大程度上是决定一部影片成功与否的关键所在。正因为如此,当代电影视觉工业的一个重要的发展趋势,即是从早期仅仅只是附属于电影后期的效果制作,逐渐发展到电影导演与视效导演合力作用,从前期项目策划与前期视觉化的准备工作开始,从概念草图到最终呈现,全程参与影片的创作,共同执掌影片整体视觉效果的呈现方案。这样一种创作观念的转变,在影片《流浪地球》的整体视效呈现中得到了较好的诠释。纵观本片的整体视觉效果,在技术手段的运用与艺术想象的创造性层面可圈可点,美术场景设计、道具的质感,以及视效对于戏剧性气氛的营造,值得肯定。并且,围绕叙事所呈现出的一些空间场景和本土的地标性建筑,显然在视觉感知层面,潜移默化地为观众的观影体验提供了一种亲和元素,显现出电影美术的用心之所在。虽然在一些场景设计与细节层次上,电影美术和视效的制作还存在一些可斟酌之处,但在总体视觉效果层面则瑕不掩瑜,可以说本片的整体视觉效果,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了目前国产影片视效制作的较高水准。

如果说当代科幻电影的发展所表征出的是一个国家的综合实力,并非危言耸听,那么这其中既包括一定的科技实力,更包括蕴含着一个民族精神信仰的文化软实力。就此意义而言,作为中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硬科幻电影,如上述所言,《流浪地球》在叙事与制作层面,或许还存在许多可商榷的问题,但是,影片本身所具有的价值毋庸置疑,同时,也必将对中国科幻电影的未来发展及产生更优秀的科幻电影,起到积极的促进作用。

2019-02-13 □孙承健 智慧与勇气、家园和希望: 1 1 文艺报 content48268.html 1 科幻电影的中国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