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艺术

浸透着生命文化潜质的剧作

——谈孙德民戏剧创作 □余 林

《塞罕长歌》

今年是个大年景,新中国70年风雨兼程大路朝天,写下了历史上最壮丽的篇章,孙德民正是在这个大的文化生态下,经历了时代的锤炼,形成了自身的理想,取得了一个不凡的成就。孙德民剧作是一个时代的回声,特别是改革开放40年,每一部剧作无一不是时代的形态缩影,无一不是这个时代当代人的心态投影。

一个相当长的时期以来,围绕着剧场的属性,议论纷纭,“剧场是一个民族当着自己的观众面,进行思考的场所”“思考,思考你把观众都思考跑了”“剧场就是教堂,在这里接受的戏剧文化洗礼”“降几度吧,你不能同观众周旋吗?”“观众不一定都是对的,无视观众的剧作家永远是错的”……孙德民剧作无一不是走进剧场,走进观众,舞台形象的感染诱发着对舞台的思考。从孙德民的剧作中你会强烈地意识到,他在追求着人类精神的基本需要,他的剧作营造着纯粹戏剧的剧场艺术。就《雾蒙山》来讲,这是孙德民剧作的高峰,是他站在顶端的作品(康式昭语)。具有深层思辨的“不是父债”,而是“路线欠下的债,是一笔政治债”。《雾蒙山》有着一种艺术如何为历史补过的内涵,戏剧的补过或者说补过的戏剧,有着一种强烈的厚重感,这不能不说是孙德民这个剧作家的政治良心,不能不说是剧作家孙德民职业担当的最丰富的戏剧实践。

历史的深度总是伴随着反思的深度,忧患意识是一个有良知的剧作家的生命本然。当你去琢磨孙德民的剧作,你绝对会领悟到这个当代剧作家的心态,那潜藏在心灵深处的忧患,从而迸发的大爱。

《百合岭》是在呐喊,呐喊人情的回归,呐喊道德的重建。一个善良的山村姑娘经历的艰辛,心灵的酸楚,孙德民在高度的戏剧化结构中,“招魂”“还魂”“祭魂”,你完全可以从舞台上沉思的人物感悟到生活的真正轨迹。记得有一年我在武汉参加一个世界妇女代表大会,会上被一个黑人妇女的发言所感动,她哭诉什么呢?她哭诉我们这个共处的世界家园,每三分钟就有一个妇女或者儿童被拐卖。我把在这里形成的《长江宣言》的全部资料交给孙德民,一段时期以后,《晚雪》问世了,这是一部让人揪心、令人动情的戏剧,原本是一个社会问题或者世界共同的生存问题,硬是被孙德民揉搓成一个大情感戏剧,形成社会问题的诗意解读。似乎可以从这部戏意识到孙德民戏剧的美学元素,或者说某种程度的美学精神,这里有一个女性心理良知的深情呼唤,也有着社会良知的深切理解和本能的良知同情,戏剧的进展那么紧凑,如果说“戏剧的征服力是戏剧存在的大道理”,《晚雪》就是一部有征服力的戏剧,如果说“人民戏剧就是人民被征服的戏剧”,《晚雪》自然就是一部人民戏剧,戏剧的征服力常常是人物灵魂深处的情感外化。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走上了漫长的寻亲的艰辛历程,直到自己也遭到不幸被拐卖到深山,一个极其贫瘠的山村,一个极其反常的“婚事”,却与一个极其贫困的汉子,产生了极其尖锐的命运碰撞。心理戏剧,或者是渗透着生命文化潜质的戏剧,从《晚雪》这个社会问题戏剧,进入到了难能可贵的诗意解读,心灵解读。

我原本想对孙德民剧作深层次的文化结构说点什么,但是颇感困难,因为我年事已高,心力不足了,早已经失去对当今话剧艺术的知识积累。可是孙德民戏剧怎么能够走进“国家文化公园”呢?我产生了很大的兴趣,因为创建国家文化公园,绝对是一篇大文章。这就给孙德民的剧作以及由此形成的“山庄戏剧”创立了一个更为宽广、更为扎实的文化空间。他让我这个余生有限,同孙德民剧作有着长期交往的老人,心绪难平。

“爱在每一片绿叶”。记得这是孙德民剧本中的一句台词,正是这种“绿叶上的爱”,他书就了1994年《这里有一片绿色》、2001年《秋天的牵挂》和2018年的《塞罕长歌》,说实在的这是一个当代剧作家的生命文化、心态的舒展。

我总觉得“绿色”是灵魂居住的地方,是孙德民剧作题材开掘的一方水土,因为在这个题材的深层结构中,不仅仅只是“生存”的需要和“生存”的呵护,而是“生命”的相融和生命的依存。因为每一片绿叶上都是生命,都是生灵,剧作和有良知的剧作家,永远是生灵的代言人,“生灵”是多么宽阔的一片绿色。

孙德民50年的剧作耕耘,成就了一个属于中国话剧历史的剧目长廊,每一个剧本的形成过程和过程之后的舞台呈现,都会留下很多话语,留下不少思念,有的已汇集成文论,如《孙德民剧作评论》。

其中有一部是剧作家写剧作家的戏,1999年的电视剧到2012年的评剧,直到2017年的话剧,时跨近20年的深耕,那就是被认定为“中国表达”的《成兆才》,这是孙德民在戏剧题材耕耘一个极为特殊的个例。剧作家倾心于自己的同业人,虽然岁月不同,心境不同,但是有一种天赐的文化本能,把自己的“灵魂附在戏上”了,这一点不仅是相同的,而且是极其相通的。

孙德民把自己的一世戏缘,此间情殇倾注在成兆才的身上,他是将自己的心装进了剧中人的皮囊,因此成兆才的喜怒哀乐里,观众能够体会孙德民的笑颜泪光(宋宝珍)。成兆才似乎是孙德民心中的一尊塑像。这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出于不同时代的平民剧作家,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理念,那就是乡土情怀。记得田汉当年写《关汉卿》时,他也是剧作家写剧作家。翦伯赞说了这样一句话,“剧作家写剧作家,只有你才能有这个想法”,“因为你也有痛彻的生活经历”,“体会深。”它记录在1958年3月18号田汉创作侧记里。孙德民在电视剧本的首页写了这么一句话,“以无声的感悟做有声的事,用悲观的心境过乐观的生活。”一种生命的哲思,留给理解他们的人们。

时代在发展,生活在巨变,根植于时代,植根于生活的戏剧永远不会是静态的,戏剧文化的生态自然也不会处于静态。在坚守文化生态的道德传承上,戏剧必须面临未来,走向一个新的未知。长期以来形成的惯性,或者以往的认知,完全可能成为一种不自觉的障碍。有人称其为发展中的“知识障碍”,这个人就是诸位所熟知的已故诗人柯岩。剧作家的命运永远是伴着艰辛同行,真正的纯粹戏剧无一不是从艰辛中走来,剧作家永远是在走向自己,这是一种强大的文化自信。孙德民“以戏剧活命,为戏剧立言”,他的戏剧美学精神已经形成,那就是“接地气,迈大步,走向未知”。

2019-03-04 ——谈孙德民戏剧创作 □余 林 1 1 文艺报 content48561.html 1 浸透着生命文化潜质的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