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美梦幻的舞台上,一位“年迈的母亲”,在高高叠起的椅子上,倒立,转身,继而盘腿端坐,翘首期盼。不难理解,那级级相叠的椅子就像层层阶梯,剧中的母亲登上高处,祈祷过番谋生的儿子平安归来……这是前不久汕头市杂技团精心打造的杂技报告剧《心烧·眷恋》首演上的一幕。该剧以20世纪初潮汕人乘坐红头船,漂洋过海讨生活的奋斗史为背景,以杂技为本体,糅合配乐诗朗诵、舞蹈和音乐等艺术元素,创造出一种全新的杂技舞台表演样式。
提到杂技,多数人恐怕首先会想到惊险高难动作。很难想象,杂技能够表现情感、演绎故事。《心烧·眷恋》颠覆了人们对传统杂技的固有印象,从一个慈母的视角,用充满诗情画意的杂技语言,讲述一个潮汕华侨的故事。该剧分为“从前”“记忆中”“心烧”三大幕,以及“序”“尾声”。五个段落组成一个叙事简洁、结构完整、起承转合、精彩纷呈的杂技剧目。每一幕,都用“慈母盼儿归”串场。母亲在台前呼唤、寻找,纱幕映出的幻灯文字配合话外深情诗朗诵:“乡愁,是母亲在这头,挂念在那头”;“远方的我,又回到昨日的小公园,再看英歌舞,却不愿想起那一夜的别离”;“心烧一次,想念一次”……编导将一个极富意境的悲欢离合故事,用独特的叙事手法娓娓道来。同时,选取最能够传情达意的技巧样式来呈现,用技术传递剧情,让观众既能够欣赏到高难度的杂技表演,又沉浸在动人心弦的故事中。
技巧是杂技剧呈现于舞台的基本元素,同时也是区别于其他舞台剧的根本特点。要把杂技从技巧性节目发展为杂技剧,面临的首要问题是,杂技剧还会强调杂技本体吗?《心烧·眷恋》将蹬伞、叠椅、转碟、滚杯、地圈、柔术、皮条、绸吊、呼啦圈等多种传统杂技,与故事性、戏剧性结合起来,在力量和技巧间,融入深情和创意。可以看出,编导者着意追求技巧运用不拖沓、不矫情,不刻意堆砌高难动作,让演出在展现了惊、险、奇的同时,故事的叙述和唯美的画面使整台节目比传统杂技更具观赏性。
《地圈》表演,演员在高高竖叠的圈子中身轻如燕,翻着各种跟斗轻巧穿越,表演各种造型和技巧,惊险而趣味。柔术表演,演员以腰部支撑上半身,以极大的幅度前后左右弯腰,展示其柔韧的腰腿功夫,如灵蛇一般柔软的身段让人赞叹。双人技巧《夜夜相对》,演员在吊子上飘来荡去,“双足倒钩”“凌空旋转”等惊险动作让人摒住呼吸,偷偷为演员们捏了把汗。《腊尽春回》的绸吊,演员借助彩色绸子将自己悬于半空,随着音乐的起伏与绸吊的升腾,衣带飘飘凌空而翔,给人浪漫、唯美的感觉。编导在杂技的技巧语言中巧妙选择,合理设计,使之为剧情服务。
既然是艺术探索的作品,就存在余地和不同途径。这台报告剧由若干个独立的技巧节目包装组串而成,在剧情发展线上,有的节目安排比较妥帖,人物就有了光彩;有的就比较勉强,游离线外;有的节目前后技巧雷同,“剧情”没有发展。因为是“剧”,编创者无妨更大胆更开放一些,把戏法、魔术和小丑表演都纳入思考。就拿潮汕华侨来说吧,最早移居南洋的潮州先民普遍是在当地垦荒种植,如果运用杂耍加魔术的手法,在舞台上把开荒、播种、瞬间遍地开花的丰收景象表演出来,既紧靠主题也使故事的演绎更生动活泼。同时,可否融入更多潮汕元素,比如,潮州音乐委婉缠绵的弦诗是乡愁乡思最佳诉说,全剧是表现华侨的主题,这样的音乐元素可以采用更多些。又如,幕间诗改用潮汕话朗诵,既增强本土观众的认同感,也可以升华全剧的主题。
汕头市杂技团从一个底子薄弱的文艺团体发展成一个颇具规模的职业表演团体,历史不短,但也沉寂了很久。这一次,以杂技报告剧的形式重新在城市剧场与观众见面,着实让人耳目一新。既然是剧,就必须借助其他艺术手段,更少不了像戏曲舞台一样的舞美和包装。过去我们看的杂技,往往也包装,不过那种包装仅仅像给黑白图案着色,而背景音乐也只能说是气氛渲染。如今,杂技剧在舞台呈现的是服务于主题的诗情画意,观众不仅能感受到杂技表演带来的惊险新奇,更能享受到声光电、视频、音乐和舞蹈共同营造的规定情境。于是,富有地方历史特色的“红头船”“小公园亭”等很多潮汕人熟悉的印象和景物,都被搬上舞台。在《远渡南洋——地圈》节目中,舞台一角放置一艘红头船,背景屏幕上,辽阔海面波涛翻滚恶浪滔天,配合狂风骤雨电闪雷鸣的音响效果,演员首尾相接奔跑翻滚,将潮汕人乘红头船到暹罗谋生的艰辛表现得淋漓尽致。而在《远年近岁——女子技巧柔术》中,转动的小公园亭,LED大屏幕上缓缓更叠的小公园骑楼建筑群,如梦境一般,让人想起记忆中的故乡。这一切都增强了该剧的艺术感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