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奎(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原所长、研究员):这部戏格调清新,花鼓戏味道很浓,是用微笑来看待生活的。剧中12个女孩组成的舞队都是“剩女”,村主任对她们的婚事很焦虑。但正像这些女孩子所说的,“我们皇帝不急你太监急”,她们并不焦虑。这个问题很现实化。村主任把这个问题当做社会问题和焦虑来看待,创作者也以一种轻松愉快的态度来对待生活、要求生活。
这部戏是用真情、纯情“点亮”了一个老故事,折射了一个时代的面貌和精神。所谓老故事,因为这个故事确实太常见了,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题材的戏,一双青年男女的婚姻受到父母的反对,遇到了阻拦,最后老一辈和年轻一辈的矛盾都解决了,老一辈结合了,年轻一辈也结合了。但是这个故事不落套、不陈旧,因为它表现了人物的真情和纯情。
古人曾说过,讲故事论传奇,能打动人很难。一般而言,悲剧易感人,喜剧怡情乐人。但是这部轻喜剧却有好几个地方很动人。比如,这对青年男女王大顺与赵小荷多年后见面了,都问对方:你脱单没有?小荷讲:你不娶我怎么敢嫁?大顺后来又反问:你不嫁我怎么敢娶?这是很戏剧性的,演员的艺术呈现让人十分感动。此外,这个戏表现青年男女的爱情是纯情的。两个人分开了很久,经历过许多波折,但初心不改,重新见面还是同桌的你,现实生活中也许不会是这样。但这部戏把感情“提”得很纯,是一种真情、纯情,因此颇为动人。又如青年荷花跟老五分手的那段戏,青年荷花说了违心的绝情话,青年王老五离她而去时,荷花说:“我欠你一双鞋,我欠你一辈子。”这是很打动人的。这部戏之所以能给人留下这么多美好的印象,就在于表现了真情和纯情。
黄在敏(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导演):这部戏感觉很清新,也很温馨。它没有唱思想,没有念思想,也没有演思想,而是讲了“河西村的一个故事”。这个故事看起来似乎很熟悉,但是通过编剧、导演的再阐释之后它又很新鲜,因为它融入了当今社会的人情和内涵。故事虽然简单,但它的思想内容反映出来并不是简单的概念化。
这部戏反复吟唱“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从农村的巨大变化就可以感受到这一点。以前村子里的女孩子非要嫁出,父亲生病需要钱没有办法,十分无奈;现在女孩不愿意离村,使这个村成为“剩女村”。仅这一点对我们的冲击还不大,冲击更大的是让人觉得无论40年河西还是30年河东,人们美好的心灵是永远不变的。这点启示给人以温馨之感。比如,年轻的小荷和大顺经过了那么多周折,两人一见面,到最后结尾的时候坐在水边,两人的情感和心理始终没有变化。又如,王老五和荷花婶,虽然表面上打得不可开交,但是通过“一双鞋”却想念着对方,王老五把一万元钱通过花鼓戏剧团演员的名字寄给她,尽量不让她知道,直到最后两个人向着彼此挪一步椅子,由此走到一起,让我们感觉到无论社会怎样变迁、时代怎样变化,他们的心灵始终是美的。我们在这里得到了温馨的启示,品味到人类心灵美好的宁静。由此可见,这部戏表现出超越一般的故事层面,更富于思想层面的艺术内涵。
这部戏有情趣,活泼、新鲜。没有一点趣味就不叫戏,这种情趣在戏中几个人物身上都表现出来了,特别是王老五和荷花婶,很有情趣。这种情趣一直引领着观众看戏。人们常常是板着面孔看生活,而这部戏却是微笑着看生活,甚至连生活里的苦难也是带着微笑去回顾的。
戏中人物的把握虽然夸张但不失真,这一点很难得,因为喜剧有时候过于夸张或者过于追求趣味了,人物的性格以及行为动作的逻辑就可能失真了。戏中演员的唱和念、表演方面都把握住了分寸,所以人物就不失真。还有一个亮点就是十二女子舞队的运用,这是为该剧加分的。因为这部剧情节较为单薄,如果没有这12个女子,仅这些内容估计一个小时就演完了。她们不仅为戏加了“水”,还让这个戏显得“水淋淋”的。人物内心许多难以用自己的行为动作和语言表现出来的东西,都通过这12个女子表现出来,进而加强了戏的趣味性和可看性。舞美、灯光的设计也很漂亮,水乡图景很有特点,而且用得颇具分寸感。
冉常建(中国戏曲学院副院长):这个戏确实让人感觉到轻松愉快、赏心悦目。其实它本身不轻松,尤其是上一代人的故事其实是悲剧故事,从过去时到现代时都不轻松。创作者把这样一个故事用一种特别轻松的心态和幽默的舞台呈现给讲述出来。纵观整个剧场里的观众反应,无论老少都是在笑声中来欣赏这样一个具有悲情色彩的故事。
在这部戏里,导演在剧本基础上根据人物性格,从动作、语言和表演等方面进行挖掘,形成一种充满轻松幽默喜剧的戏剧风格。这就是传统戏曲的优点,即情趣化:它没什么大的矛盾冲突,但看起来却情趣盎然。这是对传统戏曲美学精神的一种继承和发扬。
这种农村戏,一般来说容易走向“实”,由于故事实、舞台实,整个戏也就感觉到非常实。但是这部戏不是这样,它有着写意而唯美的风格。这其实跟剧本有一定的关系。它抽掉了这个故事内在支撑的很多现实的土壤,把现实的故事情节加以虚化、诗化,而且走了一条写意、唯美的路子。整个舞台的景致设置呈现了江汉平原水乡水村的生动景象,舞台很干净,两个斜坡平台通过灯光变幻,随着环境的转变,成为表演支点的支撑。
同时,这部戏在编导上对时空环境的自由灵动进行了多层次的探索。其中既有物理时空和心理时空的交织,又有过去时空和现代时空的交织,还有舞队营造的意向化时空和人物时空的交织。导演力图在这样一个诗意的剧本基础上让舞台呈现更好看、更丰满、更多样,更赏心悦目。灯光与舞美、歌队和导演的时空处理融为一体,能够看出时空的切割非常有序,很有品位,这一点把握得非常好。
这部戏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歌队的运用。歌队的功能比较多,用歌队充当多样化的平台,衬托出这部戏浪漫、清新、诗化的风格走向。这种手法与这部戏的风格比较吻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