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文学观澜

草与药(节选)

苏诗布

先秦时,益母草的名字并不叫益母草,而叫做蓷。它们本是同根而生,有一种特别的药性贮藏其间。

一把益母草挂在老房子的窗前,早已经被风干,失去了益母草原来的颜色。

往回细数着日子,母亲走了好些年了。

那把草是不是母亲挂在那里的?也许母亲也忘了,她曾经还挂了把益母草在窗下,她还能回来吗,还能回到那个窗前吗?

一把小凳子,一位老人,一口窗子,母亲老是坐在窗下面等,等我们回家。

那个家初看起来很简陋。但现在想起来,却很富有。

母亲走了,按着自然的走向,她走的不是太突然。留是留不住的,每个人都得走向那里,只是母亲忘了那把益母草……

院子外面,满地的益母草在疯长,它们排成一小队,干干瘦瘦的,仰着花蕊儿,不知是打招呼,还是有些埋怨,或是不舍。人走过去时,总会扰乱它们。

我舍不得去采它们。瘦了的秋天,益母草已是果实满满,干瘦的身子支着果实,那些果实其实就是种子,身子一摇,它们落下来,一粒一粒地铺到地面上,运气好的时候,来年它们又活了过来。更多时候,它们就此结束了一次成长历程。

随同草籽以及草籽上的壳,益母草被一次次地切割,切成草药,与白茅根、车前子一起组成一个药方,让人们浮肿的身体得以解脱。记忆中的益母草有更多用处,活盘调经、利水消肿、清热解毒、清肝明目。

益母草晒在晒谷架子上,就是雨来了,也只得晒在那里,唯有这般,药效方可更浓郁。

通往大路的路口,益母草与其他草药一样,被铺开满地,散发着浓浓的水煮味道。从那些干瘦的药渣里,我嗅到了房屋里的炊烟,以及炊烟下面藏着的浅浅的药草味。在家乡,那些药渣子铺在路面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踩过它们,踩得越多,病人的病就好的越快。

益母草瘦弱的身子藏在冬日的阳光下面,无意间散落的种子又在繁衍,为了来年的绿叶与繁荣,它们仰着身子期待着。

乡里的母亲们都知道益母草。那是她们的草,是她们的另一种依靠。挂在窗台下面的益母草,母亲怎么就忘了,或是我们把它给忘了,在远山上的母亲,她还能采到益母草吗?

翻开《诗经》,读到蓷时,眼里就是那把益母草,那把挂在窗台下面在风里微微晃着的益母草,有益母草在,母亲就在。

母亲就好像一直还坐在窗台下面。

2019-06-24 苏诗布 1 1 文艺报 content50213.html 1 草与药(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