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撇子女人》中没有一个左撇子女人,也没有一个左撇子,里面只有一首同名的歌,歌里面说:“我想在地球上一个陌生的地方看见你,因为在那里我将看到人群中孤独的你,而你将在千万人中看到我,我们终将走向对方”,可出场的人物里,谁也没有找到彼此的对方。他们都像左撇子一样,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而这个故事里的女主人公玛丽安娜更是把自己紧紧包裹,她以为自己能够抵抗孤独,却不置可否地在孤独中沉沦。谁也叫不醒装睡的人,谁也不能为假装独立的人赶走孤独,她为自己上了一层隐形的枷锁,活得像一个伪装者。
玛丽安娜的孤独贯彻始终。有一个情节是玛丽安娜在家里打扫卫生,却总是做着一些重复且毫无意义的行为。她甚至不断推搡着施泰凡,仿佛自己扮演的是一个继母的角色。而施泰凡不哭不闹,只是看着她。他的情绪总是和玛丽安娜形成强烈的对比,他快乐,玛丽安娜却毫无反应,玛丽安娜暴躁,他却很平静。
她的父亲在和她一起散步的时候遇到一位落寞的演员,说了这么一段话:“您总是为您说的话感到不好意思。其实这才是尴尬的原因。”“我认为,您应该学习真正奔跑,真正喊叫,张大嘴。我观察了,您就连打哈欠时都不敢使劲张开嘴。”这段话是说给演员也是说给玛丽安娜听的。因为她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足够深,她曾在晚上聚会结束后站在镜子前对自己说:“你没有暴露自己。不会再有人贬低你了!”她装作毫不在意却处处介意,她想要一个人生活,却怕被孤独的火吞没。
她的儿子施泰凡相比更能够真切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声地向这个世界嘶吼。他会看着玛丽安娜直白袒露自己的感受:“不止你会难过,我也会难过。”像一个影子提醒她顾影自怜的主人,我也有自己的情感。就像她们去爬山,女人很高兴,孩子也很高兴,但女人只是站了起来,孩子却大声说:“这里真好。我还不想回家。”
玛丽安娜曾对她的朋友弗兰齐斯卡说,她希望跟她永远在一起的是一个笨蛋。是真的笨蛋还是和她父亲一样伪装的笨蛋呢?她的父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是一个肢体语言异常丰富的人。哪怕沉默着,一旦肢体动作多起来,也会让人觉得热闹。仿佛孤独不存在一样,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我想她的答案是后者,毕竟她需要的是一个被她照顾却还能为生活平添乐趣的笨蛋。
她还曾对弗兰齐斯卡说:“你总是这样说别人,但到最后都是别人离开你。”她说的是弗兰齐斯卡,可最后的一个人却是她自己。她以为自己看别人看得清晰而透彻,却不知她看自己就像那倒映了云杉的镜子,模糊而失真。
而当那个想要追求她的男演员说用爱让彼此相互解脱时,她也只是冷冷地沉默着,不为所动。她觉得自己能够独立生活,所以将孤独带来的情感全都隐藏掉。她自以为没关系,却在看不见的空间里,如同掉落的电梯,迅速地滑落下去。
弗兰齐斯卡曾对那个女售货员说:“孤独会让人感到最冰冷、最恶心的疼痛,那是空虚的疼痛。那么就需要有人来教给他,不能这么堕落。”而玛丽安娜不仅不想被教,还把自己厚厚包裹起来,在自己自认为正确的轨道里,不遗余力地前行。
文章最后以歌德长篇小说《亲和力》中的一段话结尾,“大家就这样,每个人以自己的方式,继续着日常生活,有人反思,有人不反思;一切似乎都按部就班地进行,就连一切都处于危险时的极端情况下,大家也继续这样生活,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可是就算他们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他们就会和这个世界,和周围的一切握手言和吗?玛丽安娜不会,布鲁诺不会,弗兰齐斯卡也不会,他们为自己亲手编造了假象就不会轻易去打破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