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讲人:刘 恒
1954年生于北京。北京作协主席,中国作协副主席。从事过军人、工人、编辑、作家、编剧、电视剧总导演等多种职业。从1987年将个人第一部长篇小说《黑的雪》改编成电影《本命年》算起,入行成为编剧已33年。其作品偏重写实,充满人道主义色彩,对人物心理的刻画极为出色。文学方面,他的《狗日的粮食》获得第八届中国优秀短篇小说奖;电视剧方面,《少年天子》《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深受观众喜爱;电影方面,《秋菊打官司》《菊豆》《张思德》《集结号》等佳作被广泛认可。此外,他还创作了话剧《窝头会馆》、歌剧《山村女教师》等。
电影的力量
每一次都想讲点新的东西,事后一分析,发现有时候语言的外壳换了,内容虽然变化不大,但是感觉却不同了。语言表达就是有这个魅力,你每次用不同的语言去描述同一个事物或者同一个概念的时候,有可能产生非常意外的效果。为什么语言表述的时空换了,传递的信息就发生了变化?有的时候可能更丰富了,有的时候可能更贫乏了,这个就是语言的魅力,也是它的陷阱。我觉得电影实际上也是一样。大家可以按照这个逻辑去考虑电影语言的效果。
电影的效果所展示的就是电影的力量,它大致包含三个部分:政治力量、社会力量和艺术力量。我先谈政治力量,因为它在我们这里受到空前的重视。我们以前觉得电影是个消费的商品,是个娱乐产品,是个展示我们艺术家个性的东西,或者是一个表达我们的批判性,展示我们思想深度的东西,或者是一个供我们抒发诗意的东西。我们可以从各个角度去理解它,但是有一个角度处于这个结构的头部位置,在逻辑上占据了源头的,无疑就是政治力量。
毫无疑问,政治在电影当中的权重增加了。这个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也不管别人愿意不愿意,它就是增加了。增加的背景是什么?我觉得大的背景还是意识形态竞争,跟中国的政治体制在世界格局中的博弈状态有关系。从民族竞争的角度看,从国家竞争的角度看,也必然是这个结果。实际上,这种竞争模式跟我们人和人的关系是一样的。我们导演和编剧处在这个行业的不同位置,站在你边儿上的人就是你直接的竞争者。用萨特们的存在主义学说来解释,他人即地狱!他人的成功,他人对资源的占有,对优质资源的垄断,就意味着你的失败多了一系列可能,而且你获取资源的那个源泉就干涸了一大块。我们个人在职场是这样,国家在这个地球上不是同样处于这种局面吗?作为这个国家的国民,你获取利益肯定不能靠你个人单干,肯定是以国家来组团,国与国之间在博弈嘛,在拳击台上打嘛!
就是在这种全球竞争加剧的背景下,中国处于极快的上升期,令竞争对手感到不适应。战略竞争加剧,所有的博弈手段都会用上。政治博弈不用说了,外交博弈也不用说了,军事博弈更不用说了。文化和电影也加入了博弈,是立体化博弈的一部分。美国好莱坞盛产的只是娱乐和票房吗?它一直在努力用优质产品传播它的价值观,传播它的生活方式,传播它的理想,而且一直在源源不断地向外输出,侵略性的输出。法国都受不了了。照理说法国跟它是同一个意识形态圈的,遵循的政治伦理是一样的,你着的是哪门子急呢?但是,法兰西出于自己的民族利益,它要保护法语文化的纯洁性,要保护法国电影,保护本土的创作者。最后就涉及到存在主义的那个理念,人和人的利益是彼此分割的。一个人无法完全感受另一个人的痛苦,一个人无法把自己的幸福完全和另一个人分享。古人说的人心隔肚皮,隔的就是这个。这个肚皮就是两个世界的边界,就是你的世界和他人的世界的边界,这个是永远无法逾越的。人与人如此,国与国也一样,不同的意识形态之间也一样。
我们在经济实力扩展之后,创造了巨量的物质财富。但是在精神财富的层面,创造性和积累都远远不够。在实力相对羸弱的情况下,你怎么跟人家强有力的好莱坞的文化输出竞争?这就是我说的大背景,电影的政治权重增加,它是政治力量的一个组成部分。它所担负的第一个使命,是进行意识形态和文化上的防守。
第二个使命,要推动文化特性和文化智慧的输出、对抗、交流与融合。我们给予电影的希望就是这个希望,经过大致的逻辑分析,深感赋予电影这个使命是恰当的。而且非常显然,在现有的对外交流框架中,其他表达手段也可以承担这个任务,但是信息传递的容量和力度显然都不如电影。我们中国的新闻想漂漂亮亮地打出去,太难了。我们的哲学想出去,我们的社会学想出去,文史哲想出去,能有多大影响力?惟一有可能的是什么?电影!因为它的表达方式有鲜明的识别共性,可以弥补语言的隔膜,通过比较廉价的传输手段跨越边界,直接抵达国境之外的具体的观众。如果你足够感人,有足够的艺术性和力度,就能够实现文化输出和文化博弈的目的。博弈当然不仅仅是为了争夺利益,在文化智慧的频繁较量之中,最终实现的是对人类创造性的激励与开拓。
我说的第二个力量,中心词是社会。社会的内涵太广了,跟电影有关系的最重要的那个部分,不是娱乐,而是教育。在大众的认知中有一个牢固的逻辑,如果社会出了毛病,一定是教育出了毛病。这个说法没毛病!那么,教育出了问题就抓教育呗,把电影扯过来干什么?因为电影确实有教育功能,把它扯过来是社会需求的一种自然反应。这个教育是艰巨的教育。你要用电影展示所谓正确的价值观,要坚持主旋律,要坚持正面描写,正面表达,要正能量,等等。这是几个常见的关键词。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把我们艺术家传递的信息包装成这个样子?从某个角度说,哎呀,你把我的功能窄化了,你把我最擅长的优点给扭曲了,你让我干最不擅长的事情了。也就是说,你把我的艺术性里赋予了更多的宣传性。这是从某个角度来理解,但是你要换个角度:它确实就是最有力量的宣传品!你不宣传这个,你就宣传那个。包括你个体的表达,是完全个性化的表达,那是你在宣传自己的或舶来的理念。它们不是从你脑子里平白无故就长出来的,所有信息都有各自的DNA,都是基因的重组和传递,是击鼓传花,意识形态和价值观的击鼓传花。所以从广义的角度来说,教育干的就是这个事,电影干的也是这个事,后者不应该感到委屈。要害是干得好还是不好。
大家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实际上是有忧虑的。如果你一直喜欢写小说或写诗歌,你喜欢玩视频玩设计,你都会知道艺术表达的特别有价值的一面,就是人和人要不一样。他那样做了,我不能再那样做,要绕着它走,得换一条道,而且要展示我的个性。有的时候为了展示我的个性,我嗓门大一点,夸张一点,扭曲一点儿都没有关系,我怪叫一声都没有关系,响应的人更多。但是当赋予了我刚才说的这两种力量之后,你觉得这样做是生存所许可的吗?我强调的这个许可不是政治许可。比如说环境,每年降雨量是有数的几个毫米,或者到某个季节肯定要刮台风,有的地方干旱,滴雨不下,有的地方涝得一片汪洋。所有植物的生长不都是根据这个自然环境来自我调节的吗?你说我这个小花一定要开,我这花太美了,从我心里长出来的,是世界上最宝贵的花儿,你得给我下点儿雨。土壤碱度不够,你得给我增加碱度,凭什么呀?是你决定环境还是环境决定你呀?
从生物学的逻辑角度来说,这是一个对环境的适应问题。对环境的适应是必然选择,要增强自己的适应性。犬儒主义也罢,中庸之道也罢,我们的局限性和深度都取决于我们所站的那个位置,取决于脚下踩着的这片土地。这个问题扯得太远了,收回来。
说完了政治,说完了社会,下边儿就离咱们自己越来越近了,就是艺术,艺术的力量。艺术还有没有力量?艺术的力量在什么地方?艺术当然有力量!而且严格说来,在所有这些力量的比较当中,艺术绝非弱不禁风。比如说政治的力量,它通常是有时间限定的。在某一个时间段,它会显示非常强大的力量,但是它会变化,有的时候,变化非常剧烈。社会力量也一样,社会的力量实际上是一种综合的琐碎的力量,它的世俗性决定了它的脆弱性。
我觉得跟它们相比,艺术的力量更深入,更牢固,更持久。我们现在还在读《诗经》。那个时代的国王在哪里?那些贵族在哪里?那些时尚在哪里?我们在乎那些统治者颁布的什么条令吗?我们在乎当时的社会是什么风气吗?历朝历代的政治动作和社会动作全部死掉了,像尸体埋在土里一样,化为泥沙了。惟有艺术同样被土掩埋,最后化为闪闪发亮价值连城的钻石。钻石恒久远,它的美,它的光芒,它的力量,不会受岁月的消磨。当然,我指的是真正的艺术经典。我们所有的表达者追求的不就是这个东西吗?我们的力量由此而来。
我觉得艺术的本能之一,就是要尽可能的深刻!在这个人类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狠狠地划一刀,让它永不泯灭,让一代又一代的人都看到这个痕迹,从这个痕迹里汲取营养,吸取美感,或者领略那种悲剧感。艺术的力量是真正核心的力量。不管社会如何变化,政治如何变化,艺术的宗旨不变,展现艺术家个性的宗旨不变。我们有时候说到伟大的导演,伟大的演员,伟大的作家,伟大的哲学家。他们为什么伟大?因为他经过世代人的注视,世代人的挑剔,经过世代人的抛弃,最后他仍然稳稳地站在那里。当我们阅读的时候,感受的时候,仍然被感动。被艺术感动了之后,我们会下意识地或理智地觉得生而为人,应该做一个善良的人,做一个对他人有益的人,尽量做一个完美的人,一个能够承受人生痛苦的人。所以艺术的力量,严格说来,它是无坚不摧的。
我不知道大家投身艺术工作的时候,出发点是什么?反正我自己的出发点,后来我自我分析,在潜意识里有这个东西。表面的东西,我要出人头地。我没有别的能力,掌握这个技能之后,我能在社会上混,能挣够吃喝,能养家糊口,能够获得名誉,甚至能够获得某种地位,获得别人的尊重。这都是表面上的实用的一些目的。背后真正的目的,还是我说的那个,在人与人的竞争当中,要尽可能的让自己站在一个比较牢固的位置。这个牢固的位置可能是出于某种本能。坦率地说正是这种心理,造就了各行各业的精英,所有的精英出发点肯定都是这个东西。就像动物在争夺食物和配偶一样,要彼此撕咬,通过这种争夺积累并延续自己健康的基因。我这个生物基因强大才能传递下去,才能持续地传递下去。你争不过人家,你就败了,你的基因被自然淘汰掉了,你的痕迹就没有了。艺术就是这么个过程。强大的竞争者,那些基因最优秀的人,他会留下自己的痕迹。
我自己的梦想实际上跟你们一样,真想坐到你们中间去。我曾经做过《少年天子》的总导演。邓超、郝蕾、潘虹、何赛飞演的那个戏。当时先后找了四个执行导演拍摄,我一边写剧本一边看拍摄素材,给大家提建议。有很多愚蠢的建议,被那些资深导演痛斥。拍完赶上“非典”剧组都散了,就我带着一个小孩,在中央电视台的一个大楼里剪片子。那个楼里有十多个剧组都跑掉了,躲SARS。我戴着个大口罩跟一个小孩儿在那个大楼里忙活,就我们这一个组,剪了一个多月。剪得真是高兴啊,特别高兴!就觉得好像一大堆词汇,形容词、动词、名词在那儿堆着随你挑。编一个句子,一个段落,一个章节,一直向下编,真是乐趣无穷。我觉得那个时候只要精力够的话,就恨不得一直坐在那儿,不编完不走。最后往里加音效的时候,仍然有那种感觉,真是好玩!跟写小说,坐在写字台前搜肠刮肚地找词一模一样。书写的快感,叙述的快感,我觉得这就是导演工作的性质,导演是影视视觉艺术最终的且是直接的书写者。
我那个时候也感到不少遗憾,哎呀,这个现场怎么搞的?怎么没有拍下来?想要的东西都没有啊,翻箱倒柜的怎么也找不着。要是你当时多个心眼,拍了该多好。这都是事后诸葛亮。那个剪片的小孩儿现在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后来也没联系了。这孩子至少知道一个秘密,刘恒老师在所有人眼里是温良恭俭让的人,很谦虚的人,但是在剪片子的时候,对着那个屏幕骂了无数脏话。痛骂,指着屏幕痛骂。现在想想,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但是这就是导演的权利,导演有痛骂的权利,但是最好不要骂。优秀的导演大部分是温文尔雅的人。拍《本命年》的时候,我到剧组去探班,发现谢飞导演的举止特别飘逸,在片场走来走去,跟那个说说,跟这个说说,总是笑眯眯的,大家合作得特别协调。我的好朋友跟过李安的剧组,对他一直赞不绝口。李安对所有人都客客气气,对场工也客客气气的。他很内向,习惯把自己的想法写在纸上,分别传给剧组的人,信的抬头和收尾都客客气气,把那些礼貌用词用尽了。一个多么优秀的人却如此谦卑。真是好样儿的!我希望你们做有个性的导演,但是请尽量儒雅一点儿,这样大家都舒服。
刚才说了电影的三个力量。政治的力量,社会的力量,艺术的力量。如果让我概括以上表述的共性,我觉得它们都涉及了“形而上”的问题。形而上你们可以查,到百度里可以查,它是《周易》里的用语。它跟形而上学还不是一码事。形而上为道,道就是道家的那个道。道是神圣规则,是精神层面的,是看不见的一种东西。形指的是人,形而上指的是在人之上的那个东西,天上的东西。
除了刚才讲的形而上,还有两个形,一个是形而下,一个是形而中。形而下为器。器就是工具。你所有的力量是要靠工具来展示的。你必须熟悉那些手法、规则和套路,它们像数学的公式一样饱含逻辑,是对行业规律性的总结,你的所有创新都离不开这些工具。编剧有一大套,导演有一大套,制片人有一大套。形而下就是逼你落地,你要光在形而上上面飘着,没有形而下支撑的话,就是空中楼阁,不堪一用。
最后是形而中。形而上为道,形而下为器,形而中则为心,心脏的心。形而上是理念,形而下是手法,形而中指的就是从事这个职业的人的品质和状态。后者处在最核心的位置上。上中下,天地人,人是最宝贵的。
昨天晚上考虑今天要讲什么的时候,临时生发了一些想法,记在笔记本上。我看能不能试着用这个新的瓶子,把那些旧酒给装进去。这个想法我曾经开过头,但是没有像昨天那样,好像一下子就有了灵感,一下子就贯下来了。我想用15对反义词,来分别拆拆形而上、形而中和形而下的具体意思。
电影的反义词
先插一句题外话,我在某个当代政治家的著作里接触了一个概念,这个概念不在我的知识范围里。他简述了“概念的兑换”。他用了“兑换”两个字。概念兑换指的是什么呢?就是一个概念可以代替另一个概念。通过兑换可以使原有概念更丰富、更具体或者更生动,有多种延伸的可能。比如说人这个概念,可以兑换成高级动物。所以当我们说到形而上的时候,可以将它兑换成主旨。我为它准备了五对反义词。
第一对反义词是生死。生和死是生命最重大最辽阔的主题,并不局限于艺术。尤其是死亡,对艺术影响之甚,无出其右。我前些日子到乌镇戏剧节,跟俄罗斯莫斯科大剧院的名导演名演员对话,一场谈契诃夫,一场谈陀思妥耶夫斯基。谈到契诃夫的时候,我强调了他是一名肺结核患者。肺结核在19世纪是不治之症,跟艾滋病和癌症一样,得了基本就活不了了,苟延残喘。我说过世界上伟大的作家就两类人,一类肺结核患者,一类精神分裂症患者。这个是我开玩笑的总结,但确实很多顶尖的作家都得过这两种病。鲁迅是这个病,卡夫卡是这个病,很多都有肺结核。你们可以广泛涉猎作家的传记,看看有多少人得了肺结核。在死亡的阴影笼罩之下,他们对人类产生了非常沉重非常阴郁的想法。
陀思妥耶夫斯基就更极端了。他16岁的时候妈妈死掉;17岁的时候,爸爸死掉。25岁的时候,参加无政府主义组织,被沙皇判处死刑,别人都给毙掉,却把他放了,等于死了一回。熬到40出头,老婆和哥哥同一年死掉了。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哥哥是一个烟草商,经济宽裕,一直支持他写作。这些死亡摧残了他的神经,也极大地成全了他的文学创作。
死亡对艺术家的影响,我觉得是第一位的。比爱要强大得多,比恨也强大得多,比不满和怨气,比那些追求世俗利益的种种焦虑要强大得多。我曾经受命给国家大剧院写过一个歌剧《山村女教师》,为此第一次接触了欧洲的歌剧。我看《茶花女》把自己给看哭了,非常意外。我纳闷儿怎么回事?再看一遍,又哭了。我就回过头去看这个作曲家威尔第的身世。威尔第人生的第一大挫折是什么?他才华横溢,在维也纳音乐学院学习的时候,被这个学院的院长看中了,把女儿嫁给了他。结果他毕业之后结婚,第二年老婆就死了。老婆的死对他的打击之大,无以复加。终其一生,他所有作品的主题都是死亡。最感人的作品,最轰动的作品,至今还在不停地上演的作品,都是死亡主题。后来我就琢磨,只有他这样吗?我再看别的歌剧,我发现100部歌剧里边儿得有99部是死亡主题。是不是这样,你们可以去看,你们可以去听。
我还总结了古典歌剧里的死亡方式,刀刺死、枪打死、毒死、跳楼摔死……不一而足。所以死亡是大家共同的课题,而且是生命的第一课题,没有谁能绕过这个。谁能摆脱死亡呢?我们人生的困境太多了,没钱花,找不着老婆,考不上好学校,住不上好房子,开不上好车,人家有的名誉我没有!想得这个奖就是不给我,给那孙子了,这么好的剧本,他们居然不用……不开心的事儿太多了!但是哪个能跟死亡相比?死亡“咔嚓”就能给你画上句号。你有多大的光芒,“啪”!开关一关,灯就灭了。
所以我觉得死亡所焕发出的那种能量,作为一种创作资源,是第一位的。大家可以想一想,所有伟大的作品是不是都跟它有关系?我们可以凝视自己的生命本身,从上升期到衰落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消耗下去,像燃尽一根蜡烛。这个悲剧性的结局,应该是艺术的起源,就像宗教的起源一样。艺术起源于巫术,巫术的实质无非是人类幻想永生,想挽留生命,想永久地留住它。但是你留得住吗?留不住啊。古代的名人愿意把自己的字刻在岩壁上,人死了让那俩字儿替他活着,算盘打得很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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