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版:文学观澜

华文作家的海外疫情记录

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中国政府以及世界卫生组织一直呼吁,世界各国应加强信息共享与多方面合作,共同抗击疫情,维护全球公共卫生安全。近期,新冠肺炎在世界范围内迅速蔓延,我们在继续做好国内疫情防控的同时,也十分关切、牵挂各国的抗疫情况。为此,中国作家网特邀请在海外的华人作家、翻译家谈谈自己在疫情中的生活,以及对当地抗疫情况的观察与思考。人类是一个休戚与共的命运共同体,希望作家、翻译家们的这些点滴记载、人文思考,能促成更理性、更深刻的理解与沟通,守望相助、同舟共济,为这场全球性的“战疫”贡献自己的力量。

——编 者

余泽民

疫情中的匈牙利

布达佩斯的春疫(节选)

西火车站正常运营,乘客大多戴上了口罩,有两位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拎着罐子和喷头在做消毒;路过火车站斜对面的亚历山大书店,我读到一张措辞很文艺的休业通告,立刻拍了下来,回头作为翻译练习发给学生:“……我们相信:在这段艰难时期,书籍会为您提供世界上的快乐与享受,想来精神的健康至少跟身体的健康同样重要。不要忘记:虽然您现在不能走向世界,然而世界能够走向你。”

最后的一句最可爱,“您在自己购书的同时,您的所爱之人也能因为您而享受一本精美的图书”,说白了,就是“买一送一”的图书促销,居然写得如此文绉绉的没有商业味,急性子的商人看了肯定无法理解,会说这家书店经理的脑筋有问题!这让我想到我的一位匈牙利作家朋友裴特尔斐·盖尔盖伊常爱说的一句话:“我是我的第三任妻子的第四任丈夫。”听得让人脑袋转筋,但并非玩笑。欧洲人啊,还是有骨子里的浪漫。

散步到玛尔吉特桥头,灿烂的阳光下,望到多瑙河上那座柳叶型的绿岛上仍有不少锻炼的人,不过没必要过分担心,因为那座岛很大,没有住家,锻炼者能相互保持很远的距离。想来明天之后,这里也将变得静悄悄,变成野鸭和水鸟的天堂。

路过国会大厦,正赶上傍晚的降旗仪式,4名军人平抻着国旗的四角,在一位军官的引领下正步走向议会大厦的侧门,皮靴铿锵落地,在广场上发出空空的回响。在国会大厦斜对面是农业部大楼,长廊的柱子上能看到1956年留下的弹孔。我一边走一边在脑子里演绎明天后的惨象,就像托马斯·曼在《威尼斯之死》或加缪在《鼠疫》里描述的那样:街上将有越来越多的人倒卧在地,我们不得不将自己放逐在家中。

王 晔

疫情中的瑞典

水仙与冰雹(节选)

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在这仅次于圣诞节的亲友欢聚的传统佳节里,我们和亲朋们只能靠电话互祝复活节快乐。

隆德60岁的拉斯在电话的那一头说到东扯到西,冒出一句:“阿芒达有男朋友了。”我以为听错了,连忙问:“谁?”“阿芒达。”拉斯自个儿哈哈笑起来。阿芒达是我的教女,今年10岁,她出生后除了医生及父母之外,见到的第一个人也就是我了。那时她比一般的婴儿更小,小得我都不敢抱她,如今个头儿蹿到我肩膀处了,可她有了男朋友,还是让我觉得太快。拉斯是吃足岳父苦头的人,如今也许终能理解岳父当年的挑剔。拉斯说:“阿芒达和我们做父母的不像,我们当年都很害羞。”我也哈哈大笑:“新时代的孩子!”无论如何,阿芒达代表的应该是甜蜜的日子和崭新的希望。

乌索特猫头鹰庄园的莱纳特这几天都忙着给苹果树剪枝。太太瑞塔跟在后头把树枝堆好、捆好。他俩都七十有五,还是现役农人。能干活是健康的表现,何况农校毕业,子女另有事业而不肯继承农庄,只要干得动,他俩一定是不想停的。他们有苹果园,也有蔬菜地和草莓地,往年都靠波兰等地季节工帮忙。今年因为国境封闭,尚不知如何解决。“办法总会有的。”这是瑞塔更是大多数瑞典人的口头禅。听来有些积极,也有些逆来顺受。

奥斯南湖边独居的玛吉特虽也九十有二,还能和我在电话里说上几句,这位乌索特小学的退休教师知道有一种东西叫“新冠”,她压低嗓门:“知道吗,来我这儿的护工中有的兴许带着新冠,可你看不出到底谁带谁没带!古怪得很,古怪得很!”

“你怕吗?”

“不怕,可这太古怪了。”

护工给她派送和苹果园老人院菜单一样的三餐。没戴防护口罩,这不安全。可要是戴着,护工也有顾虑,看不到表情而只见眼睛时,半睡半醒的老人有惊惧感,这和平时的亲近护理思维截然不同。不管怎么说,护工防护衣物在落实、推进中。病毒让人格外孤独。当然瑞典式的积极说法是:我们在隔离自己,我们各自孤独在自己的家里,可我们是一起在孤独,我们在一起。

陈 谦

疫情中的美国

硅谷疫中所见(节选)

居家令开始执行的第一周里,我一直不愿相信中文自媒体那些从春节起就越来越耸动的消息,但又担心疫情会随时大暴发,焦虑地频频出入超市。跟大部分美国人一样,我也不戴口罩。超市里互相扶持着购物的美国老人家比平时多了好多。好在很多店家都为他们安排了专门的购物时段,以保证老人们能买到需要的东西。想到他们和这个国家一起经历过多少危机和困难,到了晚年,又遇到如此一击,却仍是那么淡定,令人心安。

那个文学大咖会聚的夜晚十分热闹。来自沙加缅度的著名小说家比尔·沃勒姆真的出现了。他思维敏捷,带着很强的冷幽默感。他骄傲地宣布他不用电邮,也没有手机,至今还是靠邮局和座机电话与外界联系,原因是他很在乎个人隐私不被侵犯。说到新冠病毒,比尔竟嗤之以鼻,让我对自己的紧张有点惭愧。那对做翻译的年轻夫妇竟有多年的伊拉克生活经验,译的是库尔德人的诗作,经历传奇。大家吃着女主人端来的美食,聊着文学。各种话题在书香四溢的大厅里碰撞,最后大家举杯,为各种美好的人与事干杯。整个夜晚,就是没有一个人谈起新冠病毒,好像它就是门后山边的一条野狗,朝它挥一挥手,它就会落荒而逃。

聚会在午夜到来之前结束。大家脑子里还完全没有新出现的“社交距离”,互相拥抱道别。当车子转上高速公路,已是居家令生效的时刻,高速路上仍是车流不息。

我现在坐在这里回想三周前的那个夜晚。当时与纽约和华盛顿州同列为全美感染新冠病毒人数前三之一的加州,眼下成了全美抗疫典范。而比我们只晚了一周实施居家令的纽约全面沦陷,确认感染人数是加州的8倍,死亡人数是加州的14倍,令人心碎。我所在的硅谷地区更因拥有远高出美国其他地区的亚裔人口比例,防范意识超强,抗疫成果更是傲人。在福奇博士和CDC的推荐下,又有纽约惨烈的现状警示,如今硅谷地区百分之九十的人出门已戴上了口罩。

沈大力

疫情中的法国

新冠肺炎异域反思(节选)

巴黎“禁足”期尚不知何日到头。早春夜寒深沉,翻读玛丽·雪莱的小说,自然而然地联系到眼下的新冠肺炎疫情。法国每24小时统计全国疫情,每天倒下的不下数百人。我不禁自问,如此严重的疫情流行恶果,确是任何人都始料未及,难道不该细细思量其根源所在?看到它跟当代社会人为的超消费、高能耗生活方式的直接联系了吗?一些受媒体蒙蔽的普通法国群众,归咎于中国,怪罪武汉人,可是他们的航空母舰“戴高乐号”上近百人患上新冠病毒,其中有哪位海员到过武汉,乃至中国,被传染了呢?

人类社会的进化表明,作为启蒙哲学核心的人文主义,破坏了人与大自然的和谐关系,实证论推进的科技进步已日益显露其负面效应。人们贪欲放纵,掠夺无度,无止境地向自然索取,最终将导致地球的毁灭,人类在与大自然对立中彻底败亡。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全球范围内贪得无厌的追求“发展”和“高生产效率”,无视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生态环境遭到破坏,乃是比新冠肺炎疫情更加致命的。

李 彦

疫情中的加拿大

藏在春日中的美丽(节选)

老枫树的枝头上,缀满了粉红色叶蕾,樱桃粒大小,含苞待放。湖面上,几只大雁在静静地游荡,生机盎然,却罕见行人的踪迹。

躲在家中已整整四周了。

风刚刮起时,湖上还结着厚实的冰。那时,一切似乎都很遥远。

元旦刚过,学校的冬季学期便开课了。从中国归来的留学生们,受不了诧异的目光,深恐被人误认为带病毒者,遭到嫌弃,很快便入乡随俗,摘除了口罩,于彷徨忐忑中,随波逐流,挤在教室里上课。

元宵节来临时,一年一度的“迎春茶话会”,在请示过学院领导后,依然照常举办了。

玻璃大厅里,挂起了一盏盏玲珑剔透的红灯笼。扩音器中,播放着优美婉转的中国民乐。几位校领导抽空,主动前来帮忙,把驴打滚、炸春卷、清真饺子、芝麻球,一一分发到排队等候的来宾手中。

学生们一面品尝着美食,一面小心翼翼地拿起毛笔,蘸了墨汁,试着在红纸上临摹下那个充满异国情调的“福”字。

想起在远方与病魔日夜鏖战的父老乡亲,想起那一条条在瞬间离去的鲜活的生命,我只能在心底默念,愿上帝之手,早日把福祉降临人间。

见我面含忧色,却强作欢颜,校长傅文笛(Wendy Fletcher)体贴地安慰我,探问我远在京城的亲人是否平安。

谈到西方媒体上五花八门的传言,她却表示了对中国人民由衷的钦佩。“很难想象,武汉的交通管制,令几百上千万人足不出户,在北美不一定能够做得到!”

的确,危机面前,大多数中国人会都会选择个人服从集体利益和国家利益的需要。而多数西方人首先会考虑的,是如何使个人自由得到充分的保障。是文化差异形成的不同呢,还是社会制度造成的?

英语系主任茱莉亚也感叹地说,“听说,中国要在10天之内平地而起,建一座医院,简直是天方夜谭啊!彦,这是真的吗?”

我点头。真的。中国人能做到。

大千世界,一如既往地嘈杂纷乱。有海外同胞积极募捐筹款、邮寄抗疫物资、支援祖国人民,当然也有关注点截然不同的看客。

“这场疫情,也许恰恰是大自然给我们的启示吧!人类在同一片蓝天下生活,必须要学会消除误解,互相扶持,才能共存。”文笛校长说。

她的血液中流淌着印第安原住民的基因,目光里闪烁着坦荡、勇敢。不由得想起了她那个印第安原住民名字,如果直译的话,就是“羽毛闪亮的渡鸦姑娘”,颇为绕口。渡鸦,乃乌鸦家族的一种。我曾暗里奇怪,为何不叫做“大雁”呢?转念一想,还是先入为主了。世上的鸟儿本无辜,只是受了不同文化的牵累罢了。

面对失去的生命,印第安人的生死观也与我们不同。

前年夏天,国内学者们来这里开会。我曾带领大家参观了附近印第安人的保留地六族镇。那位印第安老导游说,“我们信奉万物有灵,人与各种动物、植物皆应和谐相处,互为依存,不分高低贵贱。”

王海蓝

疫情中的日本

疫情下日本的文学阅读(节选)

众所周知,《新潮》《群像》《文艺》《文学界》《昴》是日本的五大纯文学刊物。显然,它们对这次席卷全球的新冠病毒是有一定敏感度的。在新型冠状病毒给世界带来混乱和不安的现在,文学具有什么力量呢?在战争与灾难之下,作家的使命是什么?季刊《文艺》的主编基于这样的思考,于2020年《文艺》夏季号紧急推出了题为“亚洲作家们如何面对新冠病毒之灾”特辑,刊登了来自中国、韩国、泰国、日本等国家的6位作家关于新冠病毒疫情的最新寄稿。笔者发现,在这6位作家中,来自日本的两位作家并非本土作家,而是现居日本、出生于中国大陆与台湾的两位中青年作家。一位是现旅居在日本金泽的新锐推理小说家陆秋槎,他出生于北京,硕士毕业于复旦大学古籍所,代表作是《元年春之祭》,已有多部作品在日本翻译出版。陆秋槎在这期《文艺》特辑中的寄稿是《神话的终结与遗忘的开始》,新型冠状病毒造成的疫情是全人类的一次深刻记忆,他在文中最后指出:“没有记忆的民族就没有未来。帮助民族拥有记忆是书写者的责任。”另一位是出生于中国台湾、3岁起在日本成长的“80后”女作家温又柔,她曾以日文小说《好去好来歌》获得第33届昴文学赏佳作奖,成为首位获此殊荣的华人作家,在2017年又凭借小说《中间的孩子们》成为第157回芥川文学奖候补者。温又柔的这次寄稿以《甚于病毒的郁闷》为题谈到歧视问题。因为新冠肺炎病毒早期在中国暴发,最近中国人在海外备受歧视。温又柔在寄稿中对这一现象表示反对、厌恶和蔑视,“你是什么什么人,所以不要接近我”的做法决不能原谅。

那么,在新型冠状病毒蔓延全球、持续威胁人类的情况下,日本本土作家对这次疫情是否有发声呢?当然有。纯文学大刊《文学界》2020年5月号最新一期,刊登了作家、翻译家鸿巢友季子的紧急来稿,题目是“疫灾带来的东西——疾病与文体”,主要是通过解读感染病题材的外国文学作品,从丹尼尔·笛福的《伦敦大瘟疫亲历记》到加缪的《鼠疫》,还提到若泽·萨拉马戈的名作《失明症漫记》和玛丽·雪莱创作的一部末日小说《最后一个人》等等,让读者去思考瘟疫带给人类的破坏力,指出疫情下资本主义的个人欲望更是疫灾中的灾祸。纯文学杂志《昴》2020年4月号,虽然没有直接触及新冠病毒疫情,但刊登的文章关注到人类的生死存亡,尤其是该期推出了特集“生与死的终极思考”,对不同对象的采访记录长达6页。《昴》最新的5月号刊登了艾伦·弗莱斯和小林绘里香的对话,标题是“人类生活在细节中”,久别重逢的二人围绕着“日常生活中的艺术”展开对谈,话题涉及宗教、育儿、日记、对新闻的不满等,足足12000字,都是疫情下人们正在关注和思考的话题。面对当下的全球危机,文学刊物《群像》在2020年5月号,开始连载作家藤原辰史的《捡拾历史的垃圾》,它告诉读者,历史只是描写了危机时代的胜利者和幸存者,危机时代的失败者和死者则被封住谈论历史的嘴。日本文学刊物《新潮》在最新的2020年5月号,也刊登了诸如生者与死者的灵魂对话、寻找失去的东西等文学评论,但没有明确触及此次新冠病毒的话题。

朱颂瑜

疫情中的瑞士

庚子年的遇见(节选)

我是到了2月14日深夜才按原计划搭乘飞机返回瑞士的。那天我先去医院把父亲接回家中,再一一理顺了余下的事情。数不清这是我在中欧之间多少次的飞行了,仿如一只候鸟,常年频繁往返在上万公里的路上,不觉疲倦,也从不迷失。

怎么能迷失呢?纵然山高水长,远隔万里,中国既是我童年的摇篮也有我年迈的双亲,不管走得多远,这里都是我的根之所在。而瑞士有我的家与生命的延续,爱之所在同样隽永绵长。所以纵然是两个国家两种经验,每一次辗转间,杂然的思绪里都会有着同样深浓的情感。不分彼此。

坐进机舱时,朋友们告别的祝福一个接着一个涌入我的手机,离别的感伤终于击溃了我。父亲的状态尚且不稳,故乡的情况亦未明朗,但我真的要走了。飞机徐徐启动的一刻,茫然与惆怅终于使我眼眶一热,不能自已。

那一夜,云间的月色染满了我浓稠的乡愁。漫漫长路,几程山水;一行热泪,骨肉相牵。

始料不及的事情还在继续。在我回到瑞士不久后,恣意的病毒出乎所料一路闯入了欧洲。先是意大利,继而蔓延至德国、法国、瑞士……直至遍及整个欧洲,传播速度之快让我不寒而栗。刚经历完中国的抗疫,欧洲政府轻慢的“大流感对策”无法不让我心生出许多忐忑来,无比焦灼但又无计可施。

在此期间,关心民瘼的爱心人士纷纷发起了不少自愿行动,比如在瑞士民间就有不少群体主动帮助独居老人购物,以温暖人心的情感守护着弱势群体。社会公益组织同样是急人所急,支撑起危难时刻的社会急需。比如多年来我一直相熟的中国绿色发展与生物多样性基金会,在整个疫情期间,他们不仅组织志愿者为医院送去救急的口罩,积极为养蜂人转场的问题排忧解难,还对未能及时撤离中国的意大利籍人士送去了及时的帮助,用至善的情感酿造着无言的大德。

不过,略略使人遗憾的是,在疫情暴发期间,激辩和谩骂却沦为了不同意见人士的一种常见交流方式。健康忧虑的共情之下,连该不该佩戴口罩都成为了相互取笑的最热焦点。这份经历无法不让我们恍然,原来认知与思维的差异可以暗藏如此巨大的鸿沟,原来只有在经历一样的考验时,我们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差异其实漫布在日常的方方面面,所有细节。

所幸在高度互联的人类世界,尊重与理解终归是实现有效交流的最佳方式。如果常识不全面我们可以参考经验,如果经验不可靠我们可以借力科学,在科技如此给力的时代,我们没有理由不相信理性的沟通能越过差异,去集合不同民族的智慧,引领人类破解分歧,共抵真知。

叶显林

疫情中的美国

碎碎思绪碎碎念(节选)

2020年3月13日,星期二

春天在虚晃了几枪之后,真的来了!

虽然这个春天世界很不太平,中国的疫情气势汹汹地来了,打乱了人们春天的脚步。但是,幸运的是,政府一声令下,该动的立刻动了起来——医护人员立刻从四面八方赶赴疫区,救援救灾;该静的立刻静了下去——企业停产,学校停课,老百姓停止了走动……可敬可爱!

然而,世界范围拉响了疫情警报,不论是因为各国政府治理的能力,还是因为各国人民的自我管束能力,还是其他诸多的原因,总之疫情在各国扩散。

但是,春天还是一如既往地来了。我也还得一如既往地生活,只是尽量少出门聚集,为了保护自己,也为了保护他人。

小院里的油菜花开了,依然那么金灿灿的;几株萝卜苗也开花了,白里透着淡蓝,也是赏心悦目。蜜蜂闻香而动,嗡嗡地飞着,即便我因除草在拨弄着花枝,它们依然我行我素,在花朵上忙碌着。我又种下了南瓜、丝瓜、黄瓜和豆角的种子,也点播了黄豆,再过几个月,院子里又将是绿油油的一片。

春天总是美好的,生活本应该也是美好的。如果人类不那么自私,不那么贪婪,不那么自以为是,不那么相互攻讦……这个世界将会更加美好。

希望这一次疫情,能让更多的人警醒。

张怀存

疫情中的英国

疫情随笔(节选)

我们一家在伦敦生活了快16年,跟在国内一样,我继续站讲台,一边教学生画画,一边也自己画画。小贤子一边读研究生一边管理着苏格兰的酒庄。我先生从事金融工作,中国和英国两边飞。我们住在伦敦西南角一个保留得比较完整的17世纪小庄园,有森林、小湖,大片大片的草地和马场。我们把每天早晨一个小时的骑马增加半个小时;中间时间各自安排,电话会议,在网上授课,或画画,或舞蹈,或玩音乐,遛狗遛猫……下午5点集中在花园里练普拉提,做第八套广播体操,风雨无阻。晚餐前看电视新闻,每天必看疫情发展的情况。

在疫情期间,管家每次去超市前,我都要求他戴上口罩和眼镜,穿上工作服,从头到脚全副武装。每次回家他都会跟我说:外面没有人戴口罩,我都成了明星,大家都拿起相机拍我,挺有意思的。我说安全第一,保护好自己就是保护大家。疫情之下,人们都很敏感也很恐慌,有时候有一点不舒服就会紧张。有一段时间,我感觉胸闷,呼吸不顺畅,喉咙里总觉得有东西,我的情绪让家人很紧张,但过了三四天就好了,用女儿的话说,这些症状就是焦虑引起的反应。邻居 Erica在伦敦皇家医院工作,她第一时间发信息告诉我,医院里有同事生病,她自己也出现了一点症状,所以在家隔离,还好她不算严重,休息了近两个礼拜,基本恢复了,下个礼拜就可以去上班。看到她身体恢复的信息,我们都替她开心。

三八妇女节那天,我收到了国家美术馆约翰逊馆长的邮件,他说因为疫情蔓延,今年7月份画展暂时取消,时间另定。读着他的邮件,我顿时觉得气氛紧张起来。女王也离开了白金汉宫,回到离伦敦不远的温莎城堡居住。 3月21日,英国的学校全部关闭,政府也很快全面封锁了各大城镇。首相鲍里斯一再呼吁,希望民众留在家里,保护医疗系统NHS的正常运转。政府颁发防御措施一个星期后又立即颁发居家令,可以想象此时疫情的严重程度,每天上涨的感染人数和死亡数字都让人心惊肉跳。然而交通管制之后的英国天气特别好,尤其是伦敦,每天都是阳光灿烂,这对热爱阳光的英国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到了周末很多人出去旅游,而第二天检测确诊病例暴涨。政府不得不在公园、海滩等地部署大量警察,劝阻大家待在家里。其实,交通管制和居家的另外一个困难是很多人因此没有了收入,所以政府又公布了“薪资补贴”计划,为所有受疫情影响而无法工作的数百万人补贴其工资的80%,补贴上限为每人每个月2500英镑。这样人们可以安心待在家里,不用担心还不了信用卡的账单,也减少了很多生活压力。

2020-05-20 1 1 文艺报 content54777.html 1 华文作家的海外疫情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