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致福的散文《楸树与木槿花》分两个部分,前一部分“屋后的楸树”,塑造了楸树物象和父亲形象,后一部分“园边的木槿花”,塑造了木槿花物象和母亲形象。作者把这看似独立的两篇散文合二为一,结构方式独特巧妙,更是以强烈的内在情感逻辑连接而成。楸树的高大挺拔与木槿花的秀丽柔韧构成鲜明的对比,宁折不弯的父亲形象与素朴要强的母亲形象实现相互映衬,这就使得文章意蕴更加丰厚,情感更加真挚,意象更加鲜明。
抒写平凡伟大的品格是重要的文学母题,刘致福是用一颗纯净的赤子之心来抒写父母亲的。散文重在缘情说理,借景抒写情怀抱负,表达丰沛的真情实感。《楸树与木槿花》的情感表现非常美,美在情感丰富,美在表达细密,美在立意纯净,美在关系坚实。情感的基础是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刘致福在刻画塑造父亲母亲形象时,并没有刻意拔高,而是非常生活化地描写一个个读者似曾相识的生活情境,通过寿材写父亲对奶奶的歉疚,通过楸木大柜写奶奶对大哥的牵挂,通过发面烧火烙书写父母的夫妻情深,通过捕蝉写了父亲对自己的舐犊柔情……整篇文章情感细腻入微,富有节奏和层次的丰沛情感,动人心魄,因而,作者所刻画的父亲母亲,读者虽未谋面,却又感到非常熟悉亲切。
楸树木质细密坚硬,在作者老家是稀罕树种,是打家具的上好木材。文中,家里一直缺楸树木材,先是奶奶想找楸树做寿材,后是大哥结婚想打楸木大柜,可父亲一直担任村支书,总是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去寻找。父亲担任村支书时,哥哥本来可以通过推荐做工农兵大学生,父亲却把机会让给别人,后来新的村支书照顾自己的侄子,哥哥最终没能上学。作者就这样让楸树与父亲的形象建立了联系,“那棵曾经长在我梦里的巨大的楸树与眼前的楸树林叠印在一起,让我再一次真切地想到父亲。父亲宁折不弯的气概和这挺拔的楸树何其相似!”收拾菜园,扎架园帐(篱笆),母亲总是提前剪好木槿枝条,隔两步就在篱笆中插一根,到了夏天便枝繁叶茂,与篱笆浑然一体,既美化了园子边,也种下了一片菜树。
文章写了母亲的很多本事,最后,作者动情地写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母亲,一生都与泥土纠结不休,却能把贫穷、平淡的日子过出花来,聪慧、清丽与素朴、要强,这些精神与品性在乡土的背景下愈显亮丽可贵。”“清丽”这个词,与“聪慧”“素朴”“要强”等美好精神品性并列在一起,闪耀母性的独有光泽,特别见出刘致福用词立意的精准。写物的目的在于思人,刘致福善于化景物为情思,寓哲思情怀于景物,父亲的无私无畏,母亲的平凡朴素,有限的生命因这些永恒的精神品质而跨越绵长岁月,不断闪耀着价值光华。
刘致福的这篇散文看似艺术手法简单,其实是以细密的情感为纬线、以清丽的价值为经线所编织出的精美丝绸,也是以细密情感为血肉、以清丽价值为骨骼所形塑出的丰美雕像。阅读过程中,读者眼前不断闪现家庭生活的温馨场面,心中不断感受亲情伦常的烟火气息,常常让人沉浸于作者创造的美妙情境和惊叹于作者所创设的美好意象。“咀嚼着清甜的花瓣,不自觉地想起老家的园帐,想起带领我们扦插木槿花的母亲,母亲的面容竟如木槿花瓣一般鲜艳、清晰。”“但一会儿那树上的花叶慢慢变成了父亲的脸,那树竟是父亲站在那儿。父亲腰板挺直,眼睛望向远处,神采奕奕。”当母亲的面容与木槿花重叠在一起时,当楸树上的花叶变成父亲的脸时,文章水到渠成地完成了独特审美意象的构建,作者主观抽象的情意不再无迹无影,而是以清晰生动的形象展示了出来。如果作者只是写具体的植物物象,文章就缺失了诗意与蕴藉,把这些形象与父亲母亲建立情感联系之后,再升华抽象概括出相似的精神品质,自然物象与人物形象之间就生成了物我合一的审美意象,这大概就是《楸树与木槿花》的艺术成就和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