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影视

成长中的乡愁与诗意

□孙 婵

青年导演王丽娜执导的影片《第一次的离别》,陆续收获了第69届柏林国际电影节新生代单元国际评审团最佳影片、第31届东京国际电影节亚洲未来单元最佳影片、第43届香港国际电影节火鸟电影大奖等殊荣,还在第32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斩获三项提名。不过许多观众可能很难想象,这部电影是青年导演王丽娜的处女作。在这部作品中,她用近乎纪录片的方式,把镜头对准了念兹在兹的故乡,让故事从亲历过的生活中生根发芽,用诗意的视角讲述了“成长”的母题。片中的主人公经历了懵懂、怅然、疼痛、孤独等种种情感体验,并随着一次又一次的离别而慢慢成长。影片让观众在不经意间从心底打捞起关于亲情、友情、故乡的种种绵长记忆。

影像语言:诗意现实主义的追求

在影像语言层面,《第一次的离别》追求诗意现实主义。所谓“诗意现实主义”,即在客观真实地呈现社会生活与历史事件的同时,努力发掘生活中含蓄蕴藉、悠长隽永的韵味。例如,在镜头上,导演采用了大量长镜头和深焦镜头的表现形式,将故乡广袤的沙漠、惊艳的胡杨林、无垠的戈壁滩、游荡的羊群、零落的芦花、孤寂的村庄等唯美地呈现出来。南疆沙雅独特的人文景观和地域风貌,带给观众心灵沉醉的诗意满足。同时,影片以散文式幽静的叙事风格,细致而舒缓地捕捉了小主人公艾萨和凯丽的内心世界,与外部环境衬托辉映,形成一种情景交融、韵味悠长的画面意蕴。

影片的诗意现实主义还体现在故事的生活化和去戏剧化。影片没有过多戏剧化的情节,而是以一种日常纪录的形式来呈现生活本来的样貌和状态,让我们看到新疆少数民族群众真实而普通的生活状态。

成长叙事:以离别为中介

《第一次的离别》再一次书写了电影史中长久不衰的“成长”母题。与其他成长叙事相比,其独特在于以“离别”为叙事焦点,展现出少年成长中经历的不同阶段和不同心理。

主人公艾萨在成长过程中遭遇了一次又一次变故,以及生命中无法回避的离别。患病的母亲增加了家庭的负担,父亲考虑将她安置在远离村庄的养老院;哥哥为了追求更好的未来,要离开家乡去上大学;最好的朋友凯丽成绩不佳,即将被送到遥远的中文学校上学。一连串突如其来的离别,每次都来得那么猝不及防,让这个小男孩的生活笼罩在忧愁与孤独之中,也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中学会了成长。

通过对于离别的反复描画,影片将离别书写为每个普通个体必然遭遇的一种生存状态。离别是处于不同人生阶段的人都绕不开的话题,就像凯丽妈妈所说,“每一个人都要学会离别”。北岛曾写道:你没有如期返回,这就是离别的意义。在人们的离别背后,包裹着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对远方的向往、对传统融入现代的适应等,从而构成了离别之于个体成长的生命体验和身份建构的重要性。对于离别种种滋味的挖掘,影片尚且缺乏更多直抵灵魂的细节营造。不过我们在影片的离别叙事中已经深深体会到,离别是为了其他的相遇,离别是为了告别过去的自己,离别更是生活和人生的一种意义。

乡关何处:乡愁的两种面目

借助成长叙事,《第一次的离别》进一步呈现的是浓郁的乡愁情结。这种乡愁又表现为两个层次:表层上表现出的是对故乡、故土、故人的怀想;同时,影片在展现传统与现代、乡村与城市的冲突与交融中,深层次地表现出对乡土文化与少数民族文化的反观与思考。

怀想故乡是影片中乡愁的第一重面目。这部作品是导演王丽娜“献给故乡的长诗”。王丽娜将自己对故乡的理解和成长经历,融入到影片中。在回忆这部电影的拍摄时,她曾说:“我们童年的时候道路两旁有很多葡萄架,再往前走是桑葚,桑葚树下就是一个馕坑。远处是马匹,有一些奶奶们在打馕。夏天干燥的风吹着树叶,午后的阳光,影子不断变闪,那些亲切的奶奶们的脸以及她们的笑声,还有泥土的味道和马粪的味道。我拍摄的时候希望这些氛围或是气味可以通过影像传达给观众,让他们也能够感知到。”从中,我们可以清晰地体会到创作者对于故乡生活的历历在目,体会到浓郁的“乡关何处”的情怀。

留恋乡土文化是影片中乡愁的第二重面目。影片开场时,艾萨遇到一位想要离开沙雅去外面闯荡的青年人;结尾时,哥哥在来信中谈到外面世界的生活,谈到火车真正的模样……这些情节都鲜明地构成了对于城镇化现象几种不同程度的映射。而在对“外面的世界”进行不断书写时,故乡以及故乡所代表的乡土文化就越来越成为一个“需要被离开的地方”。

《第一次的离别》为我们描画了一个想要返回却回不去的故乡。而我们除了能从故乡带走乡愁之外,还能带走什么呢?或许只能像影片中的人物那样,最终连语言和乡音都留在了故乡。或许成长就是与过去的自己和生长的故土一遍一遍地告别,直至每一个人与童年完全成为陌路。

2021-02-24 □孙 婵 1 1 文艺报 content58678.html 1 成长中的乡愁与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