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创作的题材选择与主旨表达始终是创作者最关心的课题。“百年征程波澜壮阔,百年初心历久弥坚。”在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之际,由中共天津市委宣传部、天津北方演艺集团重点打造,天津评剧院倾力创作的大型现代评剧《革命家庭》,就堪称一部用心用情用力创作的献礼剧目。
该剧根据陶承的自传体小说《我的一家》及由此改编的电影《革命家庭》改编而成,通过陶承一家为革命所作的牺牲,反映了中国千千万万个革命家庭和共产党人为新中国的成立作出的无私奉献。该剧讲述了一位生长在旧式家庭的女性“江方氏”蜕变成长为坚定革命者的艰辛历程,作品在平凡中凸显伟大,在信仰坚守中彰显初心使命。该剧大胆探索,融进了现代意识、现代手法、现代语汇,古典美学与现代技术碰撞融合,传统程式与现代手法并用,在编、导、演等方面都有创新呈现,震撼感人,艺术重现了那个永不褪色、永远鲜活的红色岁月,奏响了一曲重温革命传统、凝聚民族精神的壮丽乐章,实现了中国写意精神与西方写实艺术的统一,以及时代精神与历史眼光的统一。
诗化传统 戏曲表达
“诗化”是传统戏曲的基本特点,而戏剧语言却需“贵显浅”,本剧语言便努力在诗化、口语化、性格化上实现统一。“诗化”是渗透在戏曲舞台艺术的全过程中的,包括戏曲文本、舞台美术、音乐设计到表演形态等各方面。从戏曲文本来看,该剧文本在充分尊重史实的基础上,经过认真的选择、集中和典型化的艺术处理,努力将历史真实、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统一起来。剧本的文学性很强,诗化表达随处可见,唱腔念白朗朗上口,令人回味无穷。该剧剧本精于炼字,讲究文字的锤炼,排比修辞手法的运用让人印象深刻,以酣畅淋漓之情和摧枯拉朽之势,渲染烘托生动传神之美。以“问”“我问你”等开头的排比步步紧逼、一气贯通,让人无可辩驳,抒发了强烈的情感表达,三个“没见到”“怎让你”、四个“一”“再莫说”“也曾经”、六个“他想让”等,层层递进、鞭辟入里,生动细致地刻画出人物丰富细腻的内心世界,处处显示出语言对人物塑造、情节渲染的力量。
审讯室里,方承连续的五个“他”道出儿子立安17年的成长足迹,四个“眼看着”和七个“不能”续如串珠,唱尽一名母亲欲说不能、欲认不能的复杂心理,以及一名共产党人面对家与国的坚定选择。同样,江梅清面对同学何长清带领的国民党军队,平仄调和、对仗工整,排比整齐、节奏铿锵的唱词,将一位大义凛然的共产党人形象树立在眼前,给人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剧中人物的对白同样具有很强的概括力及丰富的潜台词,如江梅清面对敌人的枪口时,对同学何长清只道出短短一句“老同学……果然是真刀真枪”,就以“言有尽而意无穷”之效,使人物的内心和性格得到揭示。
以虚显实 虚实相生
“虚实相生”是中国古典美学的原则,中国戏曲作为传承中华传统文化的综合艺术、写意化艺术,亦遵循着“以少总多”的艺术原则。写意化表演体系通过有性格、有生命的虚拟化、程式化表演来表现生活真实与艺术真实。但随着时代发展,传统戏曲“一桌二椅”的舞台布景已较难满足一些新剧目的内容需要,写实手法以及新技术在舞台场景中的运用已为满足戏曲舞美自身发展的需要。戏曲舞美更主动地介入戏剧表达,最大限度地调动观众的视觉,使“虚”和“实”实现辩证统一,从而出色地呈现出传统戏曲艺术独特的美。
“实景清而空景现”,在传统戏曲观看来,舞台无须借助实物的布置来显示空间,演员可结合剧情发展,灵活地运用表演程式和手法,唤起观众想象,“逼真地”表达出人物的内心情感和行动。《革命家庭》一剧中,主人公方承带着女儿小雯奔赴武汉的路上,通过时空虚拟,压缩了路途时间,人物举着伞跑圆场的虚拟动作是戏曲中程式化的表现手法,同时大屏幕上投射的“实”的“血雨腥风”影像,采用了接近于写实的空间处理,与写意的舞台时空一起,共同反映了当时“只说是离三湘肃杀妖氛,荆楚地一样是血雨腥风”的时代背景。从武汉转场到上海后,纺织厂女工的劳动场面、舞台前后三个大幕的巧妙变换交错切换,形成了多重的复合性空间,舞台上过去与现在自由切换、心理活动与现实空间自然衔接,剧情结构与音乐唱腔相辅相成,因“虚”得“实”、以“虚”映“实”,艺术呈现在时间和空间上获得了无限延展的可能性。
精湛表演 经典形象
“能痴者,而后能情;能情者,而后能写其情”,该剧中演员全情投入,真切体验剧中人物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领衔主演评剧表演艺术家曾昭娟在传承评剧花派唱腔的基础上大胆创新,结合自身的声音特点,形成了独特鲜明的艺术风格。在该剧中,她探索融合多种艺术元素,以新的唱腔、姿态和自然朴实的表演,生动演绎舞台艺术之真、之美,成功塑造了方承这一承载着几代人深刻记忆的经典形象。表演中她力图以贴切的表演方式把准人物基调、时间节奏,展现人物心路历程。方承出嫁时的温柔、“护坟”时的沉着冷静、面对生死离别的坚定选择等皆以自然而然、惟妙惟肖的表演展现出来,最大限度地开掘了人物丰富的内心世界和发展轨迹。方承在工运、学运、农运几大历史事件中找党、入党、护党,一步步成长变化,从不自觉到自觉的升华,被层次分明地展现了出来。精湛的表演艺术给予人物以生命,在平凡中表现伟大,在平淡中展现崇高,使人物性格更突出、更真实、更深刻。方承、江梅清、江立安、江小雯等剧中人物的表演可圈可点,塑造出一个个可亲可敬的艺术形象。
“夫声乐之入人也深,其化人也速”,戏曲表演还要善于声情结合,根据人物的内在情感,以声带情、以情感人。剧中,方承在审讯室内“立安儿一声声如同雷震……家碎换得山河整,为后代千家万户有和平.……当告慰我的一家满满一腔报国情”的一段唱声情相融,饱含深情与大义,悲怆浓烈、撼人心魄。这是一个母亲与一名革命者的抉择,也昭示着方承已经从一位柔弱的母亲成长为坚定的革命者,对儿女的小情已升华为对祖国的大爱。特别是当方承知道儿子立安被害后,一声“立安”又悲怆凄切,一位母亲的撕心裂肺之痛让现场观众无不感同身受、潸然泪下。该剧中表演道具也不只是“实物之用”,戏曲语言动作与道具相结合,更好地帮助人物抒发思想感情,表现复杂矛盾的内心等。
一部优秀的文艺作品之所以能给人以心灵震撼,无不缘于艺术家心系祖国、植根人民、扎根生活的大爱情怀。现代评剧《革命家庭》的主创们满怀热情地为信仰而歌,也为现代评剧创新提供了新的实践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