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版:文学评论

刘诗伟短篇小说《桃花蝴蝶》,《人民文学》2021年第4期

冲淡叙事与极致情感

□赵投桃

刘诗伟的短篇小说《桃花蝴蝶》书写的是红色革命题材,构思开阔新颖,语言优雅清丽,以冲淡叙事抵达极致情感,读来十分感人,是一篇优美的抒情小说、诗意小说。

小说以“大革命”为背景,在万余字的篇幅里,作者怀着成年的真挚情感追述童年记忆,生动再现两位巾帼英雄——“我”大姑奶奶和小姑奶奶先后为革命英勇牺牲的壮举,准确刻画“我”曾祖母和祖母对革命的支持以及对革命者亲人的担忧、照顾与帮助,深刻描写“我”祖母终生对革命者的怀想和对新生命的热爱。小说中的4位女性形象生动鲜活、栩栩如生,既表现和讴歌了江汉平原女性在革命时期执守信念、见义勇为、坚韧不拔、情深善良的精神风貌,更呈现和指向革命与人民、革命与生活和革命与生命的深广意蕴,悠远饱满,摇曳多姿,读来真实、亲切、自然、可信,洋溢着一种隽永的人性美、人情美、人格美。

作品超越常规叙事,没有直奔和局限于“当年”,而是以“我”的生活为依据,以情感为指引,以思绪为逻辑,逐步展开叙事:“我7岁时,脑子里出现了一幅图景:祖母坐在桃树下,桃花灿烂,祖母如土。”祖母头上的“蝴蝶银簪”引出小姑奶奶刘春桃参加革命及牺牲的故事,小姑奶奶由大姑奶奶带上革命道路,于是又有大姑奶奶刘春梅的革命与牺牲。她们牺牲于如花的年龄,几十年后,全国解放,全家团聚,祖母梦见并讲述两个小姑子在池塘边“人面桃花相映红”的情景;当年她们所以舍得青春敢于牺牲,是为了所有人和下一代过上好日子,“我”一直感受到湾子里的人对“我”家的照顾与呵护,感受到祖母对子孙的亲昵与喜爱包含着两个小姑子的心愿……这些故事互相交织,彼此烘托,相辅相成,营造跨时代的艺术时空,有效发掘了革命烈士的崇高精神,也使作品具有当下意义。

《桃花蝴蝶》不是所谓“往狠里写”的小说,不追求离奇刺激,没有激越的直抒胸臆,而以“我”欲知而非全知的感知去发现生活,从容质朴地完成叙事。作品中,祖母是“侦查”线索,“我”用感知剪辑最为精彩的故事、场景和意象,自然灵活,毫无痕迹,汇聚并推进情感与思想,情生思、思凝情,感染力不断递增。其艺术效果得益于语言的冲淡优雅、节制简约、及物有感、蕴藉丰赡,如:“祖母坐在柴垛旁的矮椅上睡着了。花白的头发蒙一层桃花筛落的光斑……一片花瓣闪闪飘下,一只白蝴蝶飞在祖母和桃花之间。”“祖母为她头上的蝴蝶银簪哭泣过。家里大人一直没有给我们小孩讲祖母哭泣的缘由,那哭泣的背后是一座静穆的山。”“姑嫂三人端饭端菜站在床边轮番喊姆妈,曾祖母坐起来,让大姑奶奶喂她吃。”这样的叙述和描写韵味无穷,颇有中国画“计白当黑”的神韵。

作者深谙以淡写浓的艺术辩证法。写“我”的两位姑奶奶悲壮牺牲时,没有大量渲染现场,而是表现其牺牲在人世留下的震撼。小姑奶奶刘春桃作为共产党的“飞毛腿”送信员,被白匪长途追杀,倒在血泊中。祖母一个人悄悄将她背回家埋葬,为了瞒过“我”眼瞎的曾祖母,祖母说:“我在家门口栽一棵小桃树”。“我”大姑奶奶被白匪砍了头,“三个人走过毛场,四处打听刘春梅。春梅真的被砍了头,但找不到尸首。有人说是好心人把她埋了,可大雪纷飞,不断覆盖,坟墓在哪儿呢?”这种不落俗套的“转化”叙事,让读者自然而然地生发想象,让悲痛与感念发自心扉、痛彻骨髓、回肠荡气。

2021-04-30 □赵投桃 刘诗伟短篇小说《桃花蝴蝶》,《人民文学》2021年第4期 1 1 文艺报 content59623.html 1 冲淡叙事与极致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