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版:影视

成长冒险与游戏化

——评《白蛇2:青蛇劫起》 □布莉莉

《白蛇2:青蛇劫起》(以下简称《白蛇2》)作为追光动画“新传说”系列的最新力作,刷新了该系列的票房纪录。如果说《白蛇:缘起》叙写的是白蛇前传,那么《白蛇2》则可称之为白蛇后传,二者恰好跨越了被反复演绎的《白蛇传》正本。《白蛇2》创造性地调动起观众层层累积的影像记忆,在《白蛇传》民间传说的基础上铺衍出新设定、新篇章。

水漫金山后,小白因斗法失败被法海镇压在雷峰塔底。小青一心想打败法海救出姐姐,因心中执念太盛而不慎堕入古今交织、生灵杂处的修罗城。修罗城是一座几乎首尾相衔的蛇形城市,它不是《白蛇:缘起》中古风悠然的东方城镇,而是废土美学、东方朋克、仙侠奇幻杂糅的末日都市,城中风、火、水、气四劫轮回,劫起劫落就是修罗城的一呼一吸和新陈代谢。电影运用CG 技术创造出宏大逼真的视觉景观,给观众带来强烈的声光刺激。修罗城遵从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每天上演着无休止的争斗和杀戮,深陷修罗困境的每个生灵都想逃离这险象环生的时空,而逃离之法有三:或再次死亡,重入轮回;或放下内心执念跃入无池,重新转世;或投身黑风洞战胜内心的恐惧,从蛇尾长出来的“如果桥”跃入蛇头,带着执念和记忆全身而出。小青选择了第三条道路,在蒙面男子的帮助下,她反复进入黑风洞与法海斗法,直至打败法海。最终,雷峰塔倒、“如果桥”现,小青成功转世回到现代社会。在杭州雷峰塔地宫博物馆,小青看到小白残破的发簪,才明白原来蒙面男子的执念之物骨笛,竟然是姐姐小白的发簪残片,而他则是附在发簪残片上姐姐的一缕魂魄的轮回转世。

《白蛇2》故事内含着一个“冒险+成长”的原型结构,即小青堕入修罗城一步步成长历练的故事。在电影中,失去法力的小青重新开始学习各项搏杀技能,其内在的女性主体意识也逐步觉醒。在小白与许仙的爱情中,小青看到了许仙的软弱、无能,因此她下定决心找个“有力量的人”。初入修罗城时,在罗刹门和牛头马面帮的街头火并中,罗刹门的首领司马官人救了小青,小青对其产生好感。然而在躲避水劫的过程中,司马却视小青为累赘将其残忍抛下。小青此时从“慕强”的幻想中觉醒,由仰靠男性的庇护成长为独立的女斗士。电影以自我成长、反叛权威完成了对女性力量的确认,尤其是“倒塔”和“降神”的情节,有效激起了观众的英雄主义情绪。然而需要注意的是,小青的成长其实复制了男权的逻辑,也就是对强权的崇拜和占有。面对法海“以善为名”的粗暴干涉,她一针见血地指出:“说到底只是因为你有力量。”堕入修罗城后,在强者为尊的丛林法则下,小青对权力的认同进一步强化。某种程度而言,电影并没有询唤出超越男性霸权逻辑的路径,而是借小青的成长之路复制或曰强化了这一结构,这一点颇值得省思。

《白蛇2》整部电影131分钟,几乎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打斗,情节的发展也主要依靠打斗来推进。从某种程度而言,电影甚至可以简化为“打怪升级+开地图视野”。小青来到修罗城后,一路大逃杀,打斗、跳跃、躲闪等具有鲜明的游戏式的光影效果。尤其是小青与法海斗法时,这种游戏化倾向更为显著,小青反反复复进入黑风洞与法海斗法,失败—进入—再失败—再进入,直至最后战胜法海、推倒雷峰塔,这种“无限续命”的情节与桥段往往在游戏中才出现。

迈克·费瑟斯通在《消费文化与后现代主义》中写道:“观众如此紧紧地跟踪着变换迅速的电视图像,以至于难以把那些形象的所指联结成为一个有意义的叙述,他(或她)仅仅陶醉于那些由众多画面跌连闪现的屏幕图像所造成的紧张与感官刺激。”诚哉斯言,在电影所构筑的视觉奇观里,空间挤压时间,线性故事叙述往往被景观的大面积堆叠打断,以致存在诸多叙事漏洞。比如小青在黑风洞中推倒的雷峰塔与现实中的雷峰塔倒和小白重获自由是否有关?如果蒙面男子就是小白的转世,他为什么看不清无池中自己的执念?又为什么比小青提前来到修罗城?如果蒙面男子仅是附在发簪残片上的姐姐的一缕魂魄的轮回转世,那么真正的小白从雷峰塔出来后去了哪里呢?她没有执念吗?如果有的话,为什么没有来到修罗城?这些在电影中都未给出清晰的视觉想象和逻辑交代。从《小门神》开始,追光动画依托强大的动画技术在视觉审美上作出巨大创新和突破,然而在故事的营构上却存在诸多疏漏。因此,如何兼顾视听效果与编剧内容,不仅是追光动画需要思考的问题,也是整个中国动画产业需要思考的问题。

2021-10-27 ——评《白蛇2:青蛇劫起》 □布莉莉 1 1 文艺报 content62162.html 1 成长冒险与游戏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