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正在发生的数字技术革命,已开始在各个领域引发世界的变革。数字技术作为一种文化生产力,也是综合国力的构成要素之一。在电影领域,数字技术革命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世界电影的产业格局。同时,也在内容生产层面改变着故事世界的建构模式。这也即意味着,未来电影的国家形象建构以及文化产业竞争,将不仅仅在现实维度,更会在虚拟的、超越现实的多重维度中展开。由此,中国电影的发展也迎来新的历史机遇。
电影化的叙事表达过程,实际上是运用视觉形象将现实与想象予以符号化的过程,这一过程也是电影创作者运用艺术去创造和构建一个“象征世界”的过程。“象征世界提供了一种秩序。在这种秩序中,人们获得了对生命经验的主观理解,隶属于不同现实领域的经验汇聚到同一个意义世界的穹顶下。”也正是基于此,我们可以说“象征世界”是电影媒介建构“电影现实”,并通过社会和媒介发生作用的基本路径。其中,视觉形象是建构电影现实、创构象征世界的一个重要的结构性要素。那么,如何理解形象?事实上,任何形象都具有精神层面的再生产性。并且,再生产的过程,也是对视觉形象赋予意义的过程。无论是胶片时代,还是当下数字技术时代,银幕形象的创造和生产,都会在人的精神层面引发意义的再生产性。
如果说胶片时代,囿于再现技术的局限,银幕视觉形象的再现往往受制于被摄体的存在形态的话,那么到了数字技术时代,尤其是进入到虚拟技术时代之后,电影创作者已然可以超越视觉再现的技术局限,甚至是超越物理摄影机的各种环境和条件的限制,可以“无中生有”地创造和建构出一个虚拟神话世界,一个与现实世界具有交互性的超现实的“象征世界”。与此同时,当代科学的发展不断形塑着新的文化时尚,现实世界已难以满足当代人多维度的生命体验需要,超现实的虚拟世界作为一种新的文化时尚,已逐渐成为满足当代人“第二人生”需要的重要存在场域。并且,随着人类网络与计算机网络逐渐融合的发展趋势,虚拟的超现实世界必然会成为不同文化之间交汇、碰撞,甚或是融合、冲突的重要场域。在此过程之中,如何有效建构起一种极具文化竞争力的国家形象,就成为未来电影文化竞争力的一个重要命题。
就国家文化形象本身而言,它既是一种形象,更是一种蕴含秩序与价值取向的意义系统,同时,在更深入的层面,形象所反映出的是一个国家或民族对自然、对世界的感知方式。西方将自然、世界作为观看的对象,从而在主体与客体的对立关系中,确立起主体与世界之间的关系;而中国传统文化思想则是将自我置于世界之中,通过心灵去感知自然和世界,从而在人与人、人与自然、人与世界的“自为调和、持中”中确立关系。某种意义而言,感知方式的差异性,也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一个民族及其文化对生命经验本身的认知和理解。正是基于此,作为20世纪以来最具影响力的视觉媒介,电影通过银幕的视觉形象,在内在精神指向层面,所要表达和试图分享的正是这种感知世界的方式,以及对生命经验的认知和理解。
与绘画、建筑、雕塑等所不同,电影的视觉形象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在根本上是与内容叙事本身,构成合力作用的一种存在关系。电影视觉形象的表意方式是通过运动影像的方式建构起来的,每一部电影的视觉形象,既构成一种历史的断代描述,同时也构成连续史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而诸如此类的视觉形象,通过精神的再生产性,又集合成为一个国家时代形象的重要组成部分。“形象是普遍观念,生发出各种特殊的相似物(和谐、摹仿、类比、共鸣),这些相似物通过‘知识形态’把世界聚拢起来。”改革开放四十余年来,中国电影人秉承现实主义创作精神,紧扣时代发展脉搏,创造了中国电影历史的辉煌,尤其是在新时代文艺精神的引领下,中国电影中的国家形象愈加清晰,彰显出一种时代精神与民族气质。
而在另一层面,自古以来,中国传统的艺术形式就具有非现实主义的文化传统,运用非现实的艺术手段,表达对现实生活的观照和批评,在中国传统艺术中可谓硕果累累。这也即是说,无论是现实主义的,还是非现实主义的,实际上都是观照社会和现实的一种态度。在应对虚拟世界的文化竞争层面,现实与非现实,甚至是超现实等艺术手段的多样化表达,才会更具文化创造性,更具文化竞争力。新世纪以降,数字技术革命开始全面渗透到电影产业的各个领域,推动电影进入新的历史发展时期。在此过程之中,就内容生产与故事世界的建构而言,数字化虚拟制作技术正在对传统电影的本体观念、美学形态,甚至是整体的产业形态产生极具颠覆性的影响。某种意义而言,数字技术革命给发展中的中国电影带来了新的历史机遇,在可预见的未来,中国电影的发展及其基于国家形象建构的文化竞争力,不仅要在现实维度中展开,更要在超现实的虚拟世界中展开。这就需要中国电影人,在科技与艺术融合层面,不断充实自己,不仅要有超越凡俗的艺术想象力与艺术创造性,更要有一定的科学知识积累。惟其如此,才能有效应对未来虚拟世界的文化竞争。这也意味着,数字技术时代电影的社会化功能,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再现现实的艺术功能层面,而是要在增强现实,甚至是超现实的艺术功能层面,彰显出国家形象在电影中的文化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