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宇宙”并非是新鲜的概念，早在“元宇宙”一词提出之前，虚拟世界的说法就已存在。科幻小说《雪崩》即为我们展示出虚拟世界的模样，人们可以借助虚拟的网络世界，拥有电子身份，并在重新建构出的网络世界中拥有类现实环境的娱乐、探险、商品交易等各种体验。
虽然虚拟世界不新，但用“元宇宙”来为虚拟世界大范围地命名则是一件新鲜事。“元宇宙”的说法频繁出现是在2021年，这一年也被称为“元宇宙”元年。2021年3月，在线游戏创作平台Roblox携元宇宙的概念股上市，2021年10月，Facebook宣布参与“元宇宙”创设。从某种意义上说，“元宇宙”的大范围使用，得益于商业社会的运作机制，是商业资本投放新型信息素，并试图以新概念走出营销困境的一次尝试。也是在这次尝试中，“元宇宙”的说法从商业机制中逐渐蔓延“出圈”，进入了公众视野中。
如果细思其中的关系，就会发现元宇宙于2021年被提出，是一个极为偶然又必然的事情。本质来说，商业资本经过长期的经济疲软，需要翻新其组织架构，并以新的身份获取一种新的流通姿态，例如Facebook就选择以“元宇宙”的说法来建构子公司和母公司之间的复杂关系。所以于2021年提出的“元宇宙”概念，某种程度上是商业资本的一次权衡和博弈，具有一定的偶发性。
另一方面，整个网络世界的发展在2021年已相对成熟，网络思维已经融入普通人的日常生活、行为习惯中，尤其是在“后疫情”时代下，现实活动空间的缩减，更进一步激发了人们去其他领域开辟新的想象空间，以释放精神压力。所以在2021年提出“元宇宙”，让人们以此种方式再次关注和讨论虚拟世界并接受“元宇宙”的概念，有其必然性。换句话说，“元宇宙”的提出，是由于商业的参与，是商业资本“信息素”的一种表达；但公众最终接受了这场消费资本的“游戏”，足以说明“元宇宙”的宣传逻辑早已存在。在互联网语境下，公众早已熟悉了以“元宇宙”为象征的虚拟世界的运行法则，而讨论热度居高不下的“元宇宙”，本就不过是一场对虚拟世界的命名而已。
早在概念性的“元宇宙”之外，已经存在了正在运行的“元宇宙”空间，我们姑且将其称为商业命名之前的“元宇宙”1.0。或者进一步说，在“元宇宙”的属性中，蕴含着被商业资本所裹挟的“元宇宙”2.0和在大众生活中已然存在的“元宇宙”1.0这两重概念。在“元宇宙”1.0的理念下，赛博空间的游戏规则和思维逻辑已经无处不在，大众在参与网络世界时，实际上已经接受了虚拟赛博空间的丛林法则。某种程度上，网络世代下大众文化的虚拟表征，已然进入了日常生活领域，它具体表现在生命体的日常活动、文化生产等各个方面，甚至体现在个体情绪的好恶表达上。例如“饭圈”，本质便是大众在“元宇宙”空间中所建构出的情感表达新模式，粉丝们因相近的审美和价值诉求集结于一起，艺人充当了他们关于事业、人际、娱乐等多方面的想象体。“事业粉”以介于虚拟和现实世界间的人作为想象模板，在虚拟空间中获得事业能力和成就感的满足；“妈妈粉”“女友粉”等借助此类模式，建构和投射出一种新型的虚拟人际关系；“cp粉”则以在虚拟世界中获得的情绪感受来替代现实空间的情感需求。至于“人设”一词，也是虚拟概念下的一种观看和评价方式。
在虚拟的赛博空间中，各种新鲜词汇和概念层出不穷，它凝聚和总结着这个时代的各种文化表现，也试图冲破二次元和三次元之间的天然屏障。从这个角度来看，消费社会所援引的“元宇宙”的概念，本就脱胎于正在变换和日渐深刻的“元宇宙”1.0的逻辑中，同时又超越了它，以更新潮、更虚拟化的内容和形式呈现在大众面前，试图引领经济和文化的风潮。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这两层“元宇宙”之外还存在着现实世界的宇宙空间，这一空间与“元宇宙”1.0和商业消费的“元宇宙”2.0互补又互斥。必须承认，在“元宇宙”1.0的虚拟的想象模式中，文化阐释已经呈现出表达降级、单一表述高词频等问题和趋势，从而颠覆了现实生活空间的丰富性和复杂性；而消费时代下的“元宇宙”2.0，可能会在某些方面继续稀释“元宇宙”1.0的多面性，并与现实宇宙空间产生对接冲突、匹配不兼容等问题。换言之，在建构起被彻底虚拟化的“元宇宙”之前，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都将继续处于多类型“元宇宙”协同合作、抵触磨合的共生状态中，而这种互相抵触又相互重叠的多维宇宙模型，则会引发我们对赛博空间逻辑思考的更新与变轨。
总体来说，“元宇宙”的概念能够被提出，也是因为资本以其敏锐的嗅觉，捕捉到了虚拟世界与现实世界的高密度耦合，“元宇宙”的概念因此得以衍生。而当此概念被抛出，我们所要面临的，是资本提出的“元宇宙”、固有的“元宇宙”以及现实世界的“宇宙”三位一体的人文新模型和文化新生态。我们亟须去思考在多层次的虚拟空间中人的自我主体性意识，以及虚拟世界能否完全复刻或是重建人类对“日常生活”的复杂认知。这是对人类生命体人文逻辑和情感表达的再次重构，也是智能网络时代下伦理情感的新挑战。
（作者系对外经济贸易大学中国语言文学学院教师）